朝陽慢慢從天邊升起,七人掐著時間,勉強將教室裡的衛生打掃完。
每個人也簡單介紹了下自己,外表冷漠的女人,叫丁湘,是個畫家,這回是她第二次進入域。
另一個老手,頗為強壯的男子,名為龔長青。
之前穿著睡衣的男人,則笑眯眯地自稱為自由職業者,名叫杜聽風。
女學生方佳,只呆在女生身旁,身邊站著的是白領吳燕,兩人都不怎麼愛說話。
中年男曾明偉,一直說個不停,極力誇耀自己的財力和地位,直到壯漢眼露兇光才住口。
至於陳極,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和背景。
伴隨著拖沓沉重的腳步聲,逐漸有學生進了教室,帶來絲絲室外的寒氣。
幾人都早已在座位上坐好,陳極一眼望過去,發現進來的學生都面色發白,黑眼圈濃重,每個人都看上去很疲倦。
現在外面正是冬天,寒風刺骨,早上五點就起來跑操,學生全都又累又困。
出乎他的意料,沒有人選擇趴在桌上睡一會,回到座位後都立刻從桌洞裡掏出書。
他們面前的書桌,也壘放著厚厚的課本,像山一樣佔據了整個課桌。
陳極雙眼一閃,伸手掏了下桌洞,果然摸到一本教材。
他也拿了出來,張著嘴不出聲,像平時早讀一樣,在其他人朗朗的讀書聲中渾水摸魚。
叮——咚——
早讀的鈴聲,這時才正式響起。
陳極低著頭假裝讀書,實則眼睛很隱蔽地掃視著門口,但那裡並沒有老師出現。
教室裡的讀書聲,更加響亮了。
偏了偏身,陳極餘光瞥見身後的中年男人攤在座位上打了個哈欠。
他面前的書並沒有翻開。
陳極視線左移,正要看一看其他人在做什麼,忽然全身一滯。
他的心臟,瞬間漏了一拍!
教室後門狹小的窗戶上,一個女人的臉正死死貼在玻璃上,朝屋裡窺視!
陳極的胳膊上,瞬間激起雞皮疙瘩,他剛剛正好和這雙眼睛對視。
他立刻坐正,低著頭開始大聲唸書,很是投入。
女老師,不知道站在那裡已經多久了,沒有一點動靜,悄無聲息地監視著教室。
過了半晌,陳極才感到那束一直盯著他的視線消失,背上已經滿是冷汗。
噠噠噠,伴隨著高跟鞋的聲音響起,一箇中年女老師踏入教室。
陳極眯了下眼睛,他現在對這個聲音都有點應激,一聽到就想起那個扮成護士的畫皮鬼。
女教師帶著眼鏡,顴骨很高,雙頰凹陷,此時輕輕咳了兩聲,教室裡的讀書聲就停了下來。
她面色嚴厲,審視地掃了一圈講臺下的學生,最終眼神定格在中年男人身上。
“曾明偉,你剛才在幹什麼?”
“啊?”中年男人早就進入社會,已經多年沒上過學,突然被點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我在讀書啊。”他慌忙站起來,頭上冷汗直冒。
“是嗎?”女老師冷笑一聲,“你是在讀書,還是在睡覺,自己心裡清楚。”
忽然,她聲音猛地提高,手裡教棍狠狠砸到講臺上:“有些人,自己不學,不要耽誤別人學習!”
“要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這早讀還上不上了?”
她指著曾明偉,語氣憎惡:“自己站後面去,下課鈴沒響不要回座位!”
講臺下鴉雀無聲,除了原本的學生,壯漢,丁湘,包括陳極等人都低著頭,沒有看曾明偉一眼。
坐在前方的方佳,頭緊緊埋在書堆裡,身體微不可聞的顫抖。
曾明偉倒是鬆了口氣,他上學的時候就經常被罰站,這不算什麼。
他一個人拿著書,靠在牆邊,心裡不由得有些輕視,本來以為會有更嚴重的後果。
陳極越過書瞥了眼丁湘和龔長青,見他們面色緊繃,心裡一沉。
曾明偉的懲罰,絕對不可能這麼簡單。
……
機械的讀書聲仍然在繼續,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女老師坐在講臺旁,手上握著保溫杯,眼睛像鷹一般掃視過每一個人,所有學生的小動作,都能被她敏銳地捕捉到。
餘下的六人不敢再看曾明偉,都低著頭,或真或假地念起書。
早讀課一共五十分鐘,六點開始,七點差十分鐘結束。
曾明偉拿著課本,心驚膽戰地讀了一會,見女老師視線遠去,才偷偷瞄了眼鍾。
現在是六點二十,離下課還差三十分鐘,可他的腿已經發酸,腳也麻了起來,只能不停變換姿勢,最後索性完全靠在牆上。
不這樣靠還好,身體一放鬆,強烈的睏意頓時充斥著曾明偉的腦海。
沒過幾分鐘,他的頭便像失去了支撐,沉重地垂了下來,旋即又猛地抬起,強行保持清醒。
這樣來回了幾次,曾明偉徹底撐不住,眼皮如有千斤重,再也睜不開。
他的意識慢慢墜入夢境,呼吸也變得緩慢,頭徹底低了下去,無法抵抗住睏意。
一雙手,從背後的牆裡緩緩伸出,沒有一點聲音。
那雙手像是浸過水一樣冰冷,很快攀附到曾明偉的脖子上,讓他猛打了個激靈。
“臥槽,什麼東西?”
滑膩,潮溼,像是蛇在爬行,曾明偉正想扭頭去看,脖子上的手卻忽然收緊,如同死結一樣禁錮住他的頭。
空氣瞬間流失,曾明偉臉被憋得通紅,他一手抓住脖子上的手指,試圖一根根掰開,另一隻手則往後摸索著。
他的身後,並沒有人,只有堅硬的牆壁。
曾明偉的手胡亂撲騰著,他越想掙脫束縛,脖子上的手就勒的越緊。
他大張著嘴,卻沒有任何聲音,只有喉嚨深處發出斷斷續續的咯咯聲,氣管已經沒法呼吸。
他眼眶欲裂,眼球血絲暴漲,深深地往外突出,掙扎中摸索到了一種柔軟的觸感。
另一雙慘白的手,冰冷溼滑,擦過曾明偉的皮膚,緊緊環住了他的胸膛。
……
“……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
曾明偉猛地一震,朗朗的讀書聲逐漸清晰,將他拉回了現實。
他沒死?
教室裡人聲鼎沸,離他不遠處,便是學生們唸書的背影。
是夢?是夢!
曾明偉心全身冷汗直冒,又瞥見女老師正盯著他,趕緊拿起課本。
他張了張嘴,卻念不出一句話,只有斷斷續續的氣聲溢出。
“嗬……嗬…..”
曾明偉清了清嗓子,忽然發現……
自己,並沒有在呼吸。
熟悉的窒息感,仍然沒有消失。
而且,他的胸口,為什麼這麼疼,這麼冷?
曾明偉悚然地低下頭,這一次,冰冷的感覺覆蓋了全身。
數不盡的手,像溺死的人一樣蒼白,從他的背後伸出,緊緊勒住脖子,胸骨,纏繞住曾明偉整個身體。
不,不!
他使勁地掙扎,但沒有任何作用,手越箍越緊,直到咔嚓一聲,胸骨崩斷的聲音傳來。
曾明偉雙眼圓睜,手劇烈甩動,將書扔到前面學生的背上。
回頭啊!
不論是誰,回頭啊!
他張大著嘴,發出無聲的嘶吼:救救我!
求你了……
學生並沒有回頭。
課本砸落在地上,發出嘣的一聲,和曾明偉嗓子裡溢出的求救一樣,都淹沒在整齊的讀書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