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省這邊，阿知蹲在地上將自己的小包袱塞得鼓鼓囊囊。
她在宮裡七年時間，攢下的東西竟裝了整整三個箱子，只是眼下這些箱子都不急著帶走。
楊公公說了，明日一早她只需帶個包袱出宮，剩下的東西會有人替她送到宮外
收拾完，阿知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竟然生出些不捨。
“阿知姐姐，你放心，平日要是出宮採買我會去尋你的。”
說話的是御膳房的小太監元寶，他和阿知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弟。
今天阿知去御膳房尋他的時候，他去元春宮送膳了，回來後知道阿知居然去了太和宮又驚又怕，但想到她能提前出宮，也是真的為她開心。
元寶從入宮就沒有了退路，但阿知姐姐不一樣，不管怎麼說，外頭總比宮裡自由些。
何況，楊公公照顧姐姐，想必等姐姐到了宮外就會為她尋一門好親事。
阿知姐姐這樣好，想必未來夫君也會很疼她，將來再生三兩個胖娃娃，婆家歡喜，阿知姐姐這輩子也就有了依靠。
這樣的日子，元寶光是想想就為阿知姐姐高興。
而且，他在御膳房當值，每三日輪到他出宮採買，他和阿知姐姐相見的機會還多著。
阿知看著空蕩蕩房間裡擺著的幾個箱子，又看看與她一同長大的元寶，起身從一個箱子底下拿出一早就準備好的荷包遞給元寶。
“楊公公在宮外都給我安排好了，你在宮裡不容易，這些你就留著。”
沉甸甸的荷包，元寶一看就知道里面是什麼，眼睛微熱將荷包推了回去，“阿知姐姐，我用不著，反倒是你，宮外處處都得花錢。”
元寶說著將自己腰間破舊泛白的荷包取了下來塞到阿知手裡，“阿知姐姐不要嫌棄。”
“我不要。”阿知立馬拒絕。
元寶每月多少銀錢阿知一清二楚，他在御膳房當值，要想過得好，處處都得打點，這荷包裡的恐怕是他這麼多年所有的積蓄了。
兩人正互相推讓，楊正德沉著臉進來了。
兩人立馬抹掉眼淚乖巧站好。
楊正德一進來看到已經歸整好的行李，心中五味雜陳，一陣不忍。
這兩日他心裡一直存著僥倖，可是剛剛，御前的小祿子來了，他所有的算盤和計劃都落了空。
“阿知，今日早點睡，明天一早去太和宮當值。”
阿知驚聲，“公公？！”
楊正德轉身不忍看她，低聲道：“太和宮也是個好去處。”
楊正德這話也不僅僅是安慰阿知。
雖說伴君如伴虎，但太和宮比後宮不知清淨多少，也沒有那麼多腌臢事，相較而言已經是個極好的去處了。
楊正德說完就走了，那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的住處，他就是耳提面命交代得再多也沒用，往後的路，就得看阿知自己的造化了。
楊正德走了後沒多久，元寶說了些話也離開了。
突然要離開，突然又留了下來，阿知心情格外複雜，但想到明日起就要去太和宮當值了，她緊張又害怕。
阿知倒不是害怕別的，就是純粹害怕韓衍這個皇上。
這天晚上，阿知迷迷糊糊想了半夜，到了後半夜才睡著。
第二日天剛微亮，太和宮就來人了。
阿知這幾年在殿中省待得舒服，有楊正德看顧她，她不說日日睡到自然醒，但也從未有過天還沒亮就起來的時候。
阿知被叫起來困得不行，頭重腳輕地穿衣服，剛開門冷風一吹整個人頓時一個激靈醒了。
今日是御前的小祿子親自來接阿知。
阿知離開的時候頻頻往後張望，沒看到楊正德人，心裡還是有些失落。
但她一齣殿中省立馬就有小太監跑著去告訴楊正德消息。
楊正德什麼話都沒說，只是他眼下烏青，顯然一夜未睡，直到阿知離開了，他才起身慢慢踱步出了屋子。
阿知怕冷，身上穿的都是尋常宮女衣服，但偏偏她還在外面加了件襖子，倒是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小祿子幾次有心提醒兩句，但是他見旁邊的人穿這麼多都還冷得縮著身子也就沒有開口。
雖說阿知只是一個宮女，但能讓皇上親自開口要一個宮女過來，這麼多年都是頭一回。
何況，他來的時候趙福公公似是而非地提點了他兩句。
他身邊這位將來怎麼樣，還說不定呢，想著這些，小祿子見阿知一臉緊繃有意賣個好：
“阿知姑娘不必緊張，等到了太和宮奴才先領你去住處，安置好了再去前殿伺候。”
阿知甜甜一笑，“謝謝公公。”
“阿知姑娘叫奴才小祿子就好。”
趙福公公都提點過了，小祿子在阿知面前可不敢擺譜。
阿知只甜甜笑，沒應這個話。
她雖然少與人打交道，但是好歹也在宮裡待了七年多，而且還是待在殿中省中監楊正德身邊。
有些東西就是看，也看會了。
小祿子見阿知這般沉得住氣，在心裡對她高看兩分，他自幼入宮，見多了稍一得勢就飄飄然的人。
可在這宮裡瞬息萬變，多得是上一刻高高在上，下一刻就跌入泥裡的人。
太和宮近在眼前，知道今日不會去前殿伺候，阿知頓時放心跟小祿子走，可手裡的小包袱還沒放下趙福就笑眯眯地尋了過來。
“阿知姑娘。”
阿知記得趙福，她當下就要行禮，趙福趕緊先一步攔住，阿知這一禮他可不敢受。
“阿知姑娘，皇上讓您去前頭伺候。”
阿知一愣，“可是，我才剛到。”
趙福看一眼房間，這房間是昨晚安排的，兩人間，但是就憑剛剛皇上那句“人還沒來？”
他就知道，得要換個房間了。
趙福笑得和藹，“阿知姑娘不必擔心，等會兒我就讓人幫姑娘收拾好。”
阿知想再找藉口，但她哪裡是老狐狸趙福的對手，三言兩語就被化解了。
等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了大殿門口，阿知手裡端著茶遲遲不敢進去。
裡頭的韓衍早就發現了阿知，他看人在門口磨蹭也不著急。
他不急，旁邊的趙福就是有心提醒兩句也不敢，只能對阿知投去自求多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