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長的女列車員撥開圍觀的人群，走了過來。
她看到老大娘，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耐煩：“怎麼又是你？又鬧什麼呢？”
老大娘一看到列車員，頓時心虛了，氣焰也弱了下來。
在這個年代，普通老百姓對公職人員大多還是心存畏懼的。
她小聲解釋道：“那個小姑娘撞傷了我的腰，不但不賠醫藥費，還拿針扎我。”
不過，她的語氣明顯底氣不足。
誰知列車員根本不聽她的一面之詞，轉而走到趙念喬面前。
“這位女同志，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趙念喬沒有添油加醋，只是將事情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只是隱去了自己用針扎老大娘的真實意圖。
她的語氣平靜客觀，並沒有一味地解釋自己有多冤枉。
女列車員聽完，點了點頭，對這位臉色蒼白、看起來嬌弱的小姑娘沒有絲毫懷疑。
她轉身對老大娘嚴肅地說道：“剛才在三車廂，你就嚷嚷著別人撞傷了你的腰，硬是逼著人家賠了你五塊錢。現在你又來這一套？”
“大娘，我鄭重告訴你，訛人是犯法的！如果你再鬧下去，我只能叫乘警同志過來好好查查。要是查出來有人故意訛詐，可是要蹲大獄的！”
眾人這時候才醒過味來，敢情這老大娘是個慣犯了。
老大娘一聽要叫公安過來，還要蹲大獄，頓時嚇得不敢再吭聲，灰溜溜地縮到了一邊。
“大娘，我現在再鄭重問您一次，你的腰到底有沒有被這位女同志撞傷？”
老大娘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聲說道：“那個，也不算嚴重，現在已經不疼了，就不用她賠錢了。”
列車員見她不再胡攪蠻纏，眉頭也舒展了一些，但語氣依舊嚴肅：“既然已經沒什麼事了，那就都散了吧，不許再大聲吵鬧了！”
“好好——”老大娘連忙應道。
正當列車員準備轉身離開時，一道微弱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腳步。
“那個，列車員同志，我的胳膊也受傷了。”
列車員眉毛擰成了一團，敢情這老大娘不準備訛人了，這個小姑娘反而想訛人了。
“你……”
她剛想警告兩句，卻見眼前的小姑娘緩緩掀起衣袖，露出纖細的手臂上那片紅腫的傷痕。
紅腫的皮膚與周圍白皙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列車員嚥下了原本要說的話，目光柔和了一些。
“這位女同志，你的胳膊還能正常活動麼？你現在是有什麼需要麼？”
“列車員同志，我也不想麻煩您，實在是胳膊疼的厲害，也不知道是不是斷了，這樣吧，我也不多要，只要十塊錢醫藥費就行了，往後就算胳膊有什麼問題也不會再找大娘麻煩了。”
列車員還沒說什麼，一旁的老大娘先不幹了，從來都是自己訛別人，沒想到今天竟然被人反將一軍。
“你這個小賤種，不要臉的小娼婦，敢訛老孃，看老孃不打死你的。”
老大娘一邊咒罵著，一邊就要上手撓趙念喬。
嚇得趙念喬就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一般，連忙躲到了列車員身後。
列車員眼睛一瞪，嚴厲喝道：“幹什麼!當著我的面還敢打人不成，非要我叫乘警同志過來是麼？”
老大娘被嚇了一跳，連忙停下要打人的動作，委屈的解釋道：“列車員同志，她這分明是在訛人呀！明明是她撞得我，反而要我賠她錢，這還有王法麼？”
列車員冷冷地看著她，語氣堅決：“大娘，注意您的言辭，我自問一向公正執法，任誰來了也都禁得起調查。”
老大娘連忙改口：“不是不是，我不是說您，我是說這個——這個小同志。”
列車員繼續說道：“這件事歸根到底，也是因為你的大包占了大半個過道才引起的，你肯定是要負責任的。”
“如果你覺得這位女同志要的多了，那咱們就下一站帶著這位女同志一起去醫院檢查檢查，要是胳膊真的斷了，你這十塊錢是斷然不夠用的。還有剛剛發生的事情，連帶著三車廂的那件事我也會一併交給乘警同志查清楚。”
老大娘聽了這話，立刻慌了，嚇得不敢反駁了，害怕真查出點什麼問題，她真的要蹲大獄了。
於是她趕緊放軟了語氣，懇求道：“小姑娘，老婆子我真沒錢，我老伴去的早，兒子又不爭氣，你就當可憐可憐我，給你五毛錢買點消腫藥敷敷就行了。”
趙念喬似乎也被老大娘的求情聲打動了，露出一絲猶豫的表情。
她滿臉不忍的說道：“大娘，消腫藥一毛錢就夠了。”
列車員和周圍眾人聽了她的話，都一臉怒其不爭的表情：這傻姑娘，你難道忘了這老太婆剛剛訛你二十塊錢的嘴臉了嗎？
哪知她突然又說道：“要不這樣吧，咱們一起去醫院檢查檢查，看看我的胳膊有沒有斷。要是沒斷，您就給我一毛錢買點消腫藥就行了；要是斷了，那就花多少給多少。還有，剛剛的事情也要麻煩乘警同志好好查清楚，萬一真的誤會您了呢，您說是吧！”
老大娘本來升起的笑容，因為她的話再次壓了下去，頓時有一種一口氣不上不下的憋悶感。
吭哧吭哧磨嘰了半天，最終還是一臉肉疼的掏出了一張大團結，心不甘情不願地遞給了趙念喬。
趙念喬接過錢，笑著道了一聲謝謝。
老大娘看著她那刺眼的笑容，心裡氣得直冒火，立馬惡狠狠地瞪著她，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
沒想到她訛了這麼多年人，今天竟然在陰溝裡翻了船。
見局面終於平息，列車員喊了一嗓子：“行了，沒事了，大夥都散了吧，別在這兒圍著了。”
老大娘此時也沒臉再在這個車廂待下去了，最後惡狠狠地瞪了趙念喬一眼，便提起自己的行李去別的車廂了。
列車員見事情解決了，正準備轉身離開了。
正在這時，趙念喬從背後喊住了她，“列車員同志，您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