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婉貞走上前,“你好,我是沈君茹的學生黃婉貞,請問她在家嗎?”
那聽差明顯是個新手,聽黃婉貞這麼說,連忙衝著門房喊,“師傅,師傅,有人找三小姐。”
一個穿著青色麻服的老頭,出來就給了那聽差一腳,“嚷嚷什麼,就顯你嗓門大。”
說著,打量了黃婉貞一番,見她一身襖裙,雖料子不錯,卻樣式老舊,不禁半眯起眼問,“有沒有帖子?”
幸虧黃婉貞早有準備,從手袋裡拿出了那張荷花籤,“喏,是這個嗎?”
老頭接過去,看了兩眼,又遞迴給她,“等著。”
轉身進了院子。
約莫等了兩刻鐘的樣子,那老頭帶著一個短髮丫頭走了過來,“田大爺,就是這位姑娘嗎?”
那丫頭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笑起來有對小酒窩,可愛極了。
“是她,小梨姑娘帶她進去吧。”
“小姐,請跟我來,我帶你去三小姐院子。”小梨笑著道。
黃婉貞見此情景,覺得這沈府派頭真大,沿用的還是老派規矩,真不知怎會允許家中小姐出去上學。
兩人穿過垂花門,走過抄手遊廊,走了約莫十幾分鍾,才來到一處叫海棠居的院落。
“小姐,人我給你帶來了。”
拐進院子,就看到一位身著桃紅色掐腰旗袍的美貌小姐,拿著本書,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
“來啦?是叫黃婉貞是吧?”
“你好,我叫沈君茹。”
女子站起來,身量倒不矮,看著得有一米六五的樣子。
黃婉貞自然的伸出手,跟她握了下,“您好,沈老師。”
沈君茹見她行事落落大方,很是滿意的點點頭。
“都學過些什麼啊?”
黃婉貞:“只學了《三字經》、《千字文》、《幼學瓊林》。”
沈君茹:“以後打算考學嗎?”
黃婉貞點點頭,“想著進正規的女中讀書。”
沈君茹一下子笑了起來,“真好,看著不大,今年多少歲了?”
黃婉貞:“十五了。”
沈君茹:“那行,要想考女中,國文、英文和算術是必學科目,咱們先從這三門學起?”
黃婉貞:“哦!對了,我英文和算術不錯,差就差在國文上。”
沈君茹睜著大眼上下打量她,“哦?是嗎?”
那眼神明顯不信。
黃婉貞也知道,自己一身舊式襖裙,說出這種話來,確實沒什麼可信度,可她不想浪費時間,假裝從基礎學起。
“不信,你可以考考我。”
沈君茹笑著拍了拍巴掌,“好啊!看你這胸有成竹的樣子,想必是不怕考了。”
“明天吧。今兒晚上,我把之前在貝滿女中做的試卷,謄寫兩份。”
黃婉貞擺手道:“不著急,明天要帶母親去趟醫院,可能過不來。”
沈君茹並沒多嘴問,她母親得了什麼病,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就開始準備起今天的授課來。
沈君茹講的是論語,黃婉貞並沒有藏拙,畢竟在前世學過一些,進度顯得很快,這讓沈君茹當老師的成就感拔高了一大截。
“真是出乎我的意外,我都期待明天的課程了。”沈君茹笑著道。
黃婉貞不得不再次提前,去醫院的事,“沈老師,明天我要去醫院。”
沈君茹輕拍下嘴,“哦哦,是後天。”
黃婉貞:“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咱們北京城,哪家醫院比較好啊?”
沈君茹:“你真是問對人了,我叔叔是衛生部的,咱們華人最好的醫院,要屬中央醫院了。”
黃婉貞遲疑的點了點頭,想到沈君茹是大腳,索性直接開了口,“我想做放足手術,是不是去教會醫院更好一些?”
沈君茹挑挑眉,“你父母同意?”
黃婉貞搖搖頭:“我不準備告訴他們。”
沈君茹勸道:“那怎麼行?放足手術很貴的,你最好提前跟他們說好。”
黃婉貞順勢點了頭,“嗯,我會的。”
沈君茹:“哎!都是老思想害人。我大堂姐和二堂姐在老宅長大,幾歲大的時候,就被祖母命人裹了腳。”
“我和堂妹跟父親和叔叔在地方任職,躲過了一劫。”
“對了,下次來,你走東北的角門,我會告訴那裡的婆子,見到我的花籤,直接放你進來。”
“走正門,太麻煩了,那的聽差都是祖父的人,進出繁瑣的很,要浪費不少時間。”
黃婉貞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我來的時候,還在納悶,府上這麼大的規矩,怎麼會允你出去上學。”
沈君茹:“我從小在蘇省長大,兩年前才隨父親調任京城。”
“北京城比較好的幾家教會醫院有協和醫院、德國醫院和約翰氏醫院。”
“除了協和醫院在東城有些遠外,剩餘兩家都在西城。”
黃婉貞:“那是德國醫院好還是約翰氏醫院好呢?”
沈君茹:“沒得選,德國醫院不接診華人。”
“約翰氏診金昂貴,去那看病的非富即貴。”
回到三塔巷黃府,黃婉貞一頭扎進了前院書房。
夜幕降臨之時,黃董氏找了過來,“醫院打聽好了嗎?”
黃婉貞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打聽好了,西城西街里約翰氏醫院,和東城東單協和醫院。”
“兩個都挺不錯,你要去哪家?”
黃董氏:“就咱們西城的吧,離得近,好辦事。”
黃婉貞雖然不理解‘好辦事’打哪兒來,但還是順從的點了頭,“行。”
第二天,天不亮,黃董氏就來了芙蓉居。
“娘,你幹什麼!”黃婉貞擁著被子大驚,像是看到了登徒子。
黃董氏甩了下帕子,“你怕什麼?”
黃婉貞看到腳蓋的嚴嚴實實的,才鬆了口氣。
“趕緊起來,咱們早去早回,我還得給你父親和祖父侍疾呢。”
黃婉貞一邊穿著衣服,一邊道:“要我說,這府裡的下人,你應該梳理一遍,最好都換成自己的。”
“這樣咱們以後也好辦事。”
黃董氏:“除了黃忠那一家子,其餘都是我的人,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