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一片寂靜,落在迦嬰身上的目光,多帶褒貶不一。
旁人有所顧忌,謝自清卻無法保持冷靜,哪怕眼前這人是自己曾經無比崇拜的楷模,他依舊站了出來,為迦嬰站臺。
謝自清提出質疑:“這位道友,無憑無據為何平白汙衊他人!”
迦嬰妹妹能在野外兇險之地幫助陌生人,便說明了她心存良善。
又作出那等氣勢磅礴的佳作,心中定然正氣長存,怎麼會做出那等令人不恥之事?
趙蘭亭冷笑:“我與她相識數十載,怎會汙衊她?你說是嗎,五師妹?”
原來這兩人,竟還是同門?
眾人目光落到迦嬰身上,靜待她的回答。
迦嬰語氣淡然:“趙蘭亭,你講這些話不心虛麼?”
趙蘭亭面露嫌惡:“還敢狡辯!樁樁件件哪一件冤了你?”
迦嬰幽幽嘆息一聲。
她閒庭信步至趙蘭亭面前,不疾不徐的道:“那便一件一件來吧,你說我襲殺同門,可有證據?”
趙蘭亭道:“當日你在執法堂持劍斬傷大師兄,還傷了一眾同門,此事乾元宗上下都知!此事你可認?”
迦嬰平靜點頭:“我認。”
舉座皆驚!
迦嬰居然認了!
“劍峰外庫的珍寶一夜間消失不見,可是你的手筆?”
“是。”
“那你背叛宗門之事,還有什麼可辯駁的!”
趙蘭亭振振有詞:“沈佳音,你這狼心狗肺、豬狗不如的畜生!”
“你資質極差、悟性全無,師尊不嫌你反而將你收為親傳,用丹藥把你喂到金丹,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了?”
“你卻偏要做那全無心肝的白眼狼,背叛師門!”
“如今逃到海州城,又打算矇騙在座各位,打算拜入他們學院,再行一遍你那喪心病狂的舊事嗎?”
這話聽著無比刺耳。
剛剛還熱切無比的眾人,立刻離迦嬰何止十步之遙?
如不是殿內空間有限,只怕早就退卻數十里之外去了,生怕被迦嬰沾上分毫!
見眾人信服,趙蘭亭心中舒暢。
他不久前接到宗內傳訊,聽聞宗內發生了那麼多事,當時就氣憤不已,沒想到今日恰好遇到沈佳音,自己定然要她好看!
師尊說,等她吃夠了苦頭就知道宗門的好了。
自己雖然向來看不上她,但到底是她的師兄,自然不會害她。
等她真的知錯了,向自己下跪認錯後,自己再大發慈悲將她帶回宗門,讓她給師尊懺悔過錯!
迦嬰靜靜立在原地,背脊挺直,似松柏、似青竹。
任憑眾人議論不斷,處於狂風暴雨中紋絲不動。
謝自清見她孤立無援,彷彿被世界拋棄,面上浮現焦急之色:“迦嬰妹妹,你是否有苦衷?快快道來!”
迦嬰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
事到如今,他居然還信自己?
趙蘭亭冷道:“這位道友,你怕是被她蒙了心智,此人奸詐狡猾,最會哄人,你可別著了她的道!”
“沈佳音,你現在跪下來朝我認錯,我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還可帶你回宗求師尊寬恕。”
“如若不然,我今日就在這臨淵閣,清理門戶!”
說著,趙蘭亭長劍已然出鞘,劍尖直指迦嬰門面!
居然敢拿劍指著自己!
迦嬰眼底迸發冰冷殺意,她是死過一次的人,最是惜命不過了,任何妄圖威脅她性命之人,都有取死之道!
“趙蘭亭,你為何只說我持劍斬人,不說我為何斬人呢?”
迦嬰目光如刀,吐字犀利:“若非乾元宗欲奪我金丹續他人性命,我豈會拼死逃跑無果後,為求自保揮劍亂砍?”
這話更是一個大炸彈,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什麼?挖金丹?!”
“天,我的天!我就覺得她修為不對勁,哪有人是金丹期的體魄,煉氣期的修為啊!”
“這手段比之魔修也不遑多讓了!”
“別放屁了,魔修至少承認自己不擇手段,乾元宗不僅挖了迦嬰的金丹,還倒打一耙!”
“逃跑無果後,揮劍自保卻被說是襲殺同門!”
此處金丹期的修士不少,加上迦嬰沒有掩飾身上氣息,他們自然能看出迦嬰身上端倪,金丹體魄卻是煉氣修為……
不是重修又是什麼?!
趙蘭亭沒想到她居然還不知悔改,處處講話頂撞自己這個師兄,頓時怒不可遏。
“沈佳音,我看你是不見黃河心不死!”
“若不是因為你,小師妹的丹田豈會破碎?你在迷霧秘境中差點害死她,賠給她一顆金丹本就理所當然!”
迦嬰冷嗤道:“她明知自己修為低下,卻在迷霧秘境中偷盜妖獸伴身靈寶,自己罪有應得丹田破碎,但至少帶著靈寶逃掉了。”
“卻害得十餘名同門慘死妖獸之手,更是害得我身受重傷!”
“我拼死帶著她回到宗門,宗內卻說是我沒有保護好同門,要逼我認下不屬於自己的罪責,還要將我的金丹挖給她!”
“請問,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
趙蘭亭一愣,沒想到其中還有這等原委?
在場眾人深感同情,都已經被人逼上絕路,還能如何?
修為不濟,當然是跑啊!
然而她沒跑掉,只能被挖了金丹,現在還要揹負襲殺同門的罪名,怎一個慘字了得啊!
蘇琦拍案而起,吼道:“這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的宗門!”
江臨風神色凝重,但趙蘭亭是他的人,他只能緘默不言。
趙蘭亭見風向轉變,立刻逼問:“那劍峰外庫被盜之事呢?你已承認是你所為!”
“劍峰外庫之事,的確是我所為。”
迦嬰面帶悵然,眉眼間忽現一抹脆弱之色。
“但那是因為,我資質極差、悟性全無,我的家族每年都送給乾元宗送去無數資源,誰不知劍峰奇窮?若非如此,御卿道尊豈會收我為親傳!”
“你說宗門把我喂到金丹,那資源怎麼來的你隻字不提,還不是我家裡送來的?就連一整個劍峰都是我養活的!”
“既然我退出宗門,拿走自己的資源天經地義!”
說著,迦嬰出示了當初退出宗門的憑證:“我是光明正大退出宗門的,有乾元宗庶務殿憑證為據!”
手一揮,那憑證於空中懸浮,保證殿中所有人都能看清。
有專業人士頷首:“上頭有印章,至少是元嬰期靈力殘留,是真的!”
趙蘭亭正欲再說些什麼,就見迦嬰眼眶微紅,哽咽質問道:“既然你細數我的罪名,樁樁件件已是罪不可恕。”
“那為何,我從未聽聞乾元宗通緝我?!”
她目光如炬,條理清晰,更有憑證在手!
趙蘭亭只覺眾人痛恨的目光如芒在背,要知道讀書人最是嫉惡如仇,若不是他還有才子之名傍身,此刻定然已被眾人撕碎!
“欺人太甚!”
“這樣的人,也配儒道當代第一人的稱號?”
“那什麼狗屁乾元宗,還自詡名門正派,卻做出挖弟子金丹這等傷天害理的惡事!不是魔道祖庭是什麼?”
“太可恨了,這種宗門早該毀滅!”
直到有人遲疑的說出那句,令趙蘭亭心驚肉跳的話:“如此善惡不分,他真的是那位說出‘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的才子麼?”
迦嬰心裡嗤笑,卑劣的盜竊者罷了!
當然,這卑劣的盜竊者不包括她自己,畢竟她只是幫忙將祖輩們代代相傳的文化瑰寶,宣揚在這異世罷了!
身為傳承者,她深感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