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混賬,大婚吉時豈能如此胡鬧!他當真以為沒有他就不能按時舉行婚禮了嗎!”靖國公拍案道。
“世子還說了……”陳管家猶豫著開口。
“那個逆子還說什麼了?!”靖國公沒好氣的問道。
“世子說,大家要是等不及的話,可以先給二公子舉行婚禮,反正他是要熱熱鬧鬧,轟轟烈烈的辦這個婚禮的。”陳管家擦著汗說道。
“逆子!逆子!娶個媳婦竟然連吉時都不顧了!”靖國公快氣瘋了,直接拿起茶盞一飲而盡。
“那國公要現在為淮兒和新娘子舉行婚禮嗎?”國公夫人隨意的放下茶盞,含笑側眸問道,拋去目光中暗含著的深重的警告,不知情的還以為是真的在關心新人是否等著急了。
“夫人莫不是糊塗了!世子不在如何舉行婚禮,繼續等著吧!”靖國公放下茶盞,拂袖怒道,繼續在一邊坐著。
喜樂吹吹打打,崔時願腦海發黑,方才清醒了一會兒,這會兒整個世界都縈繞在暈厥的後勁裡。
猶豫許久,小心翼翼的掀開蓋頭一角,卻發現這裡並非她前世的喜轎規模。
前世她嫁給的是國公府的庶子,所以喜轎上面用的花樣就是大紅的囍字與吉祥如意紋,而並非現在繡的翱翔九天的金鳳,這般的陣仗……
崔時願的心尖顫了顫,垂眸不敢再多想。
前世她以侯府的嫡長女之身份嫁給國公府庶子裴淮為妻,本就是天崩地裂的開局,讓她何愁不崩潰。
可是孤女無依無靠,她只能夠在爹不疼娘病逝,姨娘作惡庶妹猖狂的侯府裡勉強小心翼翼的生存著。
若不是有祖父祖母將她養育成人,表哥時常照拂,怕她無聊帶她出門遊玩,她恐怕也沒有機會擁有做生意的機會,發掘自己的經商天賦,在那本就是狼窟和虎穴的侯府與國公府生存下去。
不過前世的崔時願天真至純,想著艱辛難熬的苦日子過個十幾二十年,就能夠熬出頭,這樣一想日子便滿滿的都是盼頭。
丈夫裴淮本是庶子,更何況不論他本性庸碌無為,且有世子爺珠玉在前,本就是要一輩子慢慢熬出頭,臨了老了能夠分府過個好日子的身份。
可惜後來發生那件事,讓世子裴暨直接在異鄉而亡。
記得那是崇和三十一年,裴暨五年未歸家,第一次傳回消息便是自己的死訊。
主母一夕之間哭瞎了眼,國公爺更是直接暈了過去,一時之間府裡陡然間發現,站出來執掌大局的竟然是一向沒有存在感的庶公子裴淮的嫡妻崔時願。
崔時願多年籌謀,數以萬計的拿著自己的銀票上下打點關係,井然有序的安排著一切,就為夫君能夠有個好官位,以後分府能夠過個好日子。
所以世子裴暨死後,她短暫的晃神之後,立刻動用自己這五年來上下打點的關係,助夫君裴淮魚躍龍門成為炙手可熱的權貴。
崔時願開始不停的補貼私產,寫策論幫助他高升,寫兵書助裴淮成為文武雙全的朝堂第一人,勉強趕上裴暨生前的位置。
一時之間,京城誰人不知,崔時願上敬公婆,下尊下人,不僅她把國公府管理的井井有條,丈夫裴淮更是明珠蒙塵,驚才絕豔。
但其實這一切都是假的。
實則是她崔時願傾盡所有,才將裴淮捧上了高位,最終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之妻,一品誥命夫人,無數尊榮引人言羨。
可崔時願沒有想到,明面上發誓一生一世只有自己一人的裴淮,最終還是違背了他的誓言,在宋暖情的蠱惑之下,與未過夫喪的宋暖情在裴暨的靈堂前苟且。
於是崔時願選擇不動聲響的魚死網破,她在自己懷了身孕確認是男胎之後,直接在家宴之上,不聲不響的在裴淮的酒水裡下足了絕嗣藥。
多年籌謀,豈能為他人做那登天而上的階梯。
直到她順利的誕下已為世子的裴淮的嫡長子,宋暖情才急了,她迫不及待的喝了無數的坐胎藥,夜夜勾的裴淮在她的臥房留宿。
小叔與寡嫂,當真是戲本子裡的一齣好戲。
可惜,她那一碗碗的坐胎藥下肚,便是大羅真仙下凡,也救不回她那絕嗣生不出兒女的肚子。
崔時願在廚房裡為裴淮熬著暖身湯,裡面放著會讓他逐漸喪失生機的藥材,崔時願抬眸望著一片漆黑的窗外。
還差一些時間,還需要再等等,恪兒還小,她的地位還不夠高,不能現在就讓那對渣男賤女輕易的死了。
崇和三十五年,裴恪五歲,早已有神童的名號,冊封崔時願為一品誥命夫人的聖旨亦降下來了。
“去把這盅暖身湯給世子送過去,世子最近犯了寒疾,要看著他一滴不剩的喝完。”崔時願仔細吩咐執棋。
執棋嚴謹的點頭,親自送去裴淮書房。
而裴淮,會在她接過聖旨的那一刻,因公務繁忙而“猝死”。
崔時願覺得應該是裴淮的死,刺激了最豔羨和嫉妒她的庶妹宋暖情,於是在她獲封一品誥命夫人的時候,直接魚死網破的拿著簪子衝上來,和她同歸於盡。
崔時願出神,望著胸口的塗了劇毒的簪子,冷笑著扯下發上的金簪,狠狠地插進了宋暖情的喉嚨。
看著宋暖情捂著血流不止的脖頸倒地,崔時願在婆母靖國公夫人驚呼和兒子裴恪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倒下。
這一回神,崔時願再次睜眼,她依然端坐在花轎之中。
裴暨騎著高頭駿馬,遙遙的望了眼隊伍中的花轎,回眸時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
崔時願抱著懷裡的寶盆,上輩子並未見過裴暨,對他所有的熟知,全來自多年的生意週轉中,還有正房婆母靖國公夫人和下人們與百姓的口中聽到他的一知半解。
但是無妨,崔時願自信的挺直脊背,眸中散發著某種異樣的光芒,只要找到裴暨早死的原因,就一定能夠守好世子妃的位置。
若是裴暨如裴淮一般是一個渣男,那她就和上輩子一樣留子去夫!順帶再解決那對苟且不安分的渣男賤女,這偌大的國公府,就是她崔時願的天下。
“國公府到——還請新人下轎!!!”喜婆喜氣洋洋的高聲喊道。
下轎之前,裴暨下馬拉弓,朝轎門射出3支紅箭,驅除新娘一路可能沾染的邪氣之意。
三支紅箭齊齊的射在轎門之上,凌冽的風聲彷彿射進崔時願的心間,在她恍惚之際,一隻大掌伸進了轎簾。
“夫人,還請下轎。”溫和的聲音從轎外傳來。
崔時願定了定心神,伸出一隻手附上去,瞬間被幹燥溫熱的大掌包裹,藉著對方的巧勁起身走出花轎。
喜婆極有眼色的放下簾子,跟在二位新人的身後。
裴暨握著崔時願的手一步步走上臺階,面前的便是入府的火盆。
“還請新娘子跨火盆,寓意以後的日子紅紅火火!”喜婆立刻笑著跑上去喊道。
裴暨聞言,將崔時願抱起,長腿一邁跨過去,邊走邊朗聲道:“總要夫妻共同邁過去,才算真正的紅紅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