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是被一盆刺骨的冷水潑醒的。
侍女的聲音尖銳刺耳:“還睡什麼睡?君上等著你伺候!”
冷水滲進傷口,刺骨的寒意讓我渾身發抖。
我慢慢爬起來,腦海裡全是鬼差灰飛煙滅的畫面。
心臟像是被生生掏空,卻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我沉默地起身,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葉晨懷的寢殿。
大概是因為玄螢又將我帶了回來,葉晨懷的折磨愈發變本加厲。
他命我跪著擦地,甚至讓我在烈日下舉著滾燙的炭盆。
如此折磨下,我的身體日漸消瘦,臉色蒼白如紙,連走路都有些搖晃。
而玄螢對葉晨懷的寵愛,卻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昨日,她親自去九幽深淵取來萬年寒玉,只為給他做一張涼榻;前日,她命十萬陰兵列陣,只為博他一笑;更早些時候,她甚至……
“發什麼呆?還不快過來給我梳頭!” 葉晨懷的呵斥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機械地走上前,拿起玉梳。
鏡中的他丰神俊朗,正得意地欣賞著自己新得的南海明珠發冠——
那是玄螢昨夜親手為他戴上的。
“你知道嗎?” 他突然開口,“螢兒說,只有我才配得上這等寶物。”
我沉默地梳著他的長髮,沒有回應。
“怎麼?不高興了?嫉妒了?” 他猛地轉身,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別忘了你現在是什麼身份!”
我平靜地看著他:“奴才不敢。”
“呵,” 他冷笑一聲,“裝得倒是乖巧,可惜啊,玄螢永遠不會多看你一眼了。”
奇怪的是,聽到這話,我的心竟毫無波瀾。
或許,我是真的放下她了。
這樣……真好。
某夜,玄螢從葉晨懷榻上離開時,披衣而出。
而我亦如往常一般跪在門外等候差遣。
她走到門口,不知為何突然停下腳步。
我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許久未動。
我抬頭,與她四目相對。
她怔了一下。
她大概終於發現,我變了。
曾經被她捧在手心的眉眼,如今枯槁如死灰。
可最終,她只冷冷丟下一句:“好好伺候晨懷,別再動那些心思,之前只是認錯人才給你那些寵愛,如今,我不可能喜歡你。”
我垂眸,恭敬道:“諾。”
她皺了皺眉,似乎對我的反應有些意外,但終究什麼也沒說,轉身離去。
……
第二日清晨,我為葉晨懷端來早膳。
他慵懶地靠在榻上,只嚐了一口就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我愣住了。
整個宮殿瞬間亂作一團。
玄螢幾乎是瞬移而至,看到葉晨懷奄奄一息的模樣,瞬間暴怒!
“扶淵!” 她一掌將我擊飛,我重重撞在柱子上,肋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你敢害他?!” 她掐著我的脖子,眼底猩紅,“本君讓你生不如死!”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女君息怒!” 鬼醫匆匆趕來,跪地稟報,“此事與扶淵公子無關!君上是……陰壽已盡啊!”
“陰壽已盡?” 玄螢臉色驟變,“可有解法?”
鬼醫戰戰兢兢:“唯有……以半顆閻王心續命。但此乃逆天而行,施術者需受九百九十九道天雷……”
“那就取我的心。” 玄螢毫不猶豫。
“不可啊女君!” 鬼醫驚恐道,“五百年前您已為扶淵公子剜過半顆心,若再……”
五百年前?
我和玄螢同時一震,那段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當年我陰壽將盡,玄螢卻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將我強留地府。
原來,是為我剜了半顆心。
“那就讓他把原本屬於晨懷的還回來。” 玄螢的聲音冷得像冰,目光如刀般刺向我。
我還沒反應過來,胸口驟然一涼——
她的手,穿透了我的胸膛。
“啊——!!!”
撕心裂肺的劇痛讓我慘叫出聲,鮮血噴湧而出,我疼得眼前發黑,卻清晰地感覺到——
她在掏我的心。
一寸一寸,殘忍至極。
“我……” 我死死抓著她的手腕,眼淚混著血水滾落,“好疼……”
她動作一頓,眼底閃過一絲恍惚,但很快,又恢復冰冷:“這半顆心本就屬於晨懷,再疼也給我受著!”
我癱軟在地,胸口空蕩蕩的,血像泉水一樣往外湧。
玄螢看都沒看我一眼,轉身將心放入葉晨懷體內。
他很快甦醒,茫然地問:“我怎麼了?”
“沒事,” 玄螢的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只是體質太弱暈倒了。”
葉晨懷剛要說話,玄螢便打斷他,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我還有公務要處理。已經安排人照顧你了。好好休息,我過幾日來看你。”
說完,她不顧葉晨懷的挽留,匆匆離去。
所有人都知道——
她是去受天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