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葉晨懷發了好大一通火,將所有人都趕出了大殿。
我拖著殘破的身體,鬼使神差地遊蕩到了天雷臺。
遠遠地,我看到玄螢獨自承受著天雷的轟擊。
每一道閃電劈下,她的身體都會劇烈顫抖,卻始終一聲不吭。
最後一道天雷落下後,她滿身是血,遍體鱗傷,卻仍踉蹌著站起身,對身旁的鬼差冷聲道:“今日之事,不準告訴君上。”
我忽然想起——
當年,我也是這樣暈倒,她藉口公務離開,後來才低三下氣回來找我。
原來,她也是去受天雷了。
她的愛,真的很拿得出手。
只是,本就不屬於我。
我也,不會再要。
三日後,玄螢又來哄葉晨懷。
他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玄螢卻縱容至極,甚至答應了他所有荒唐的要求——
“我要看紅蓮開遍忘川!”
“好。”
“我要看漫天花燈!”
“好。”
最後,他道:“螢兒,我還聽說滾油鍋之刑很可怖,想看看。”
玄螢寵溺地笑:“想看誰滾?”
葉晨懷歪頭,天真無邪地指向我:“就他吧。”
他笑得甜美:“我可憐他從君上變成奴僕,多次照顧他,他卻怠慢我,總得懲罰一下。”
最終,玄螢妥協了,聲音裡滿是寵溺:“好,都依你。只要你別生氣。”
我被拖下油鍋時,滾燙的沸油瞬間侵蝕皮肉,我疼得慘叫,卻看見——
玄螢正喂葉晨懷吃葡萄。
“不甜。”
她又剝了一顆,他還是搖頭,然後突然吻上她的唇:“這才甜。”
玄螢眸色一動,加深這個吻,極盡纏綿。
葉晨懷喘息著問:“女君是不是很愛我?”
玄螢溫柔撫過他的臉:“是,很愛,很愛,愛到……連命都能給你。”
油鍋裡的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
滾燙的沸油侵蝕著每一寸皮膚,我疼得幾乎失去意識,可偏偏死不了。
玄螢早在我身上下了禁制,讓我連自我了斷都做不到。
直到葉晨懷嬌聲說膩了,玄螢才漫不經心地揮手:“拖出來。”
我被鐵鉤從油鍋裡拽出,渾身皮肉潰爛,像塊被炸透的腐肉。
“今日準你休養。” 玄螢抱著葉晨懷,連個眼神都懶得施捨,“明日準時來伺候晨懷。”
我趴在地上,潰爛的嘴唇動了動。
“你說什麼?” 玄螢皺眉。
我剛要開口,葉晨懷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女君,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玄螢忙拉著人大步離去,再沒看我一眼。
我望著他們的背影,用盡最後的力氣輕聲道:
“沒有……明天了……”
因為,今天,就是我去輪迴的日子。
從此三界之中,再無扶淵此人。
鬼差拖著我殘破的身軀,像扔垃圾一樣把我丟在偏殿的角落。
等他們走遠後,我才艱難地支起身子,拖著長長的血痕,一步一步向前挪動。
這條路,我走了五百年。
經過奈何橋時,我恍惚看見當年玄螢與我在橋欄上親吻的模樣。
那時她說:“阿淵,這橋見證我們的愛情,我要讓三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夫君。”
路過三生石前,我想起她曾握著我的手,用武器在那上面一筆一劃刻下 “玄螢與扶淵永世不離”,還在末尾畫了一顆歪歪扭扭的愛心。
可如今,已經被新的名字覆蓋。
忘川河畔的桃樹已經枯萎,那是玄螢特意為我從人間移栽的,她說地府太冷清,要給我一片春色,每到花期,她都會摘下一枝別在我髮間。
我走過閻王殿的迴廊,這裡每一根柱子都記得我們纏綿的身影。
那時她總愛把我抵在柱子上親吻,說我的味道比忘川河畔的曼珠沙華還要香甜。
最後,我停在了輪迴井前。
井水幽深,映出我殘破不堪的倒影。
五百年前,我就是從這裡被玄螢帶走的。
那時她說要給我永生永世的愛,如今卻把我逼回這裡。
我回頭最後望了一眼地府。
玄螢此刻應該在和葉晨懷翻雲覆雨吧?
她會不會在某一個瞬間,突然想起曾經也有一個人,讓她這般瘋狂過?
井水開始泛起漣漪,輪迴的力量在召喚我。
我緩緩抬起血肉模糊的腳——
“玄螢,永別了。”
輕聲說完,我微笑著向後一仰,任由身體墜入輪迴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