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柏啊,整整一年,我們發展部的人好可憐,我們把客人帶到寶安來,我們還拎著十五塊錢一盒的飯,請他們吃完盒飯再送他們回去。他們看到我們工業區的時候,表面上說好啊好啊、要投資,一返回便泥牛入海沒有消息了。”
梁安舒皺著眉頭跟柏書禹大吐苦水,此人正是柏書禹的老同學,畢業一年就被調來淺川的發展和改革局。
上面說要設立經濟特區,“特區嘛,西原就是特區。咱們沒有錢,你們自己搞。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可是要殺出一條血路來哪有那麼簡單?改得太激進就容易遭批評。這不,前兩天就有報道指責領導人“他的把國土主權賣給了外國人,是20世紀80年代的叛國賊!”
某權威《內參》上刊出題為《舊租界的來由》的重頭文章,暗示淺川經濟特區即要變成“新租界”。
“改革難啊。”柏書禹拍拍老友的肩膀,他們這批人,多少有點“受命於危難之際”的意思。
“哎,不說那麼多了。你專程來看我,我要盡地主之誼把你招待好。”梁安舒拎著公文包和柏書禹往出走,路上碰到不少下了班的同事。
柏書禹去尚江黨校學習了一個星期,趁此機會就想著去淺川看看老友,順便了解了解情況。琰琰說的沒錯,他待在塘城很難獲得晉升機會。
家裡有個從政大哥,工作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總不能好處都叫他柏家佔去了吧?上面的也不會允許柏家再有一個孩子出頭了。
琰琰說,不破不立。他想幹一番事業,就不能繼續待在塘城,待在家族的庇護下。
這個時候,淺川和西洋的華商們被邀請到大陸來投資時,第一選擇往往仍是穗東。
淺川與紫荊城元朗隔海相望,有著得天獨厚的港口經濟潛力,且土地成本十分低廉,人力成本不到紫荊城的百分之一,生產資料成本異常低廉。
換句話來說,淺川就是他柏書禹闖出一片天地的最好選擇。
“弟妹在家呢,沒跟著你過來?”梁安舒一邊嗦著肥腸面一邊和柏書禹扯閒篇。
“嗯,在丈母孃家。”柏書禹剛剛還在遊神,琰琰最喜歡吃肥腸面了,說他做的肥腸面天下第一好吃。
柏書禹夾起一塊肥腸放進嘴裡,嗯,確實沒他做的好吃。
琰琰上初中那會他上高中。自從被這個小姑娘纏上之後他就天天變著花樣投餵她。琰琰嘴巴挑地很,喜歡吃肉,但是太肥的肉不吃,帶點腥味的肉也不吃。不喜歡吃青菜,但是菜心卻很喜歡吃。
一開始,他也是被折磨的沒有辦法。不過這麼多年過來了,他居然也有點樂在其中。
“說起韶茵啊…”梁安舒沒說下去,故作高深地搖搖頭。
“有屁就放。”柏書禹掀起眼皮冷冷地瞅了一眼他,弄得梁安舒哭笑不得。
“我說你反應別這麼大麼,又不是要說她的壞話。”梁安舒把他放下的筷子重新塞回他手裡。這人還跟從前一樣,不許別人說韶茵一句不好,誰說就跟誰翻臉。
“雖然我們私下底總說韶茵的不是,可不得不說你小子眼光挺好,她是最配的上你的人。還記得那個安湘湘吧,多少人覺得你們很般配…”
“琰琰哪裡不好?”柏書禹又把筷子重重一拍,嚇得梁安舒眉心一跳。
“我誇她呢,誇她呢,你沒聽出來?”
“哼,也用不著你評價她。”柏書禹冷哼一聲。
年輕的時候他倆還為此打過架,也不知道梁安舒哪來熱衷於給別人拉郎配的愛好,柏書禹不過就是扔了那個安什麼的情書,倒是惹來他的忿忿不平。
年輕人兩句話不和就容易上頭,彼此大眼瞪小眼看不慣直接就上手,打得不可開交。
兩家長輩出面調解都沒能讓他倆低頭和好,最終還是靠韶茵,古靈精怪的韶茵。
“也不知道她腦子怎麼那麼靈,竟然能把我哄得團團轉。”梁安舒為此慪氣了好幾天。
韶茵勸過柏書禹,可是他堅持自己沒錯,堅決不肯先低頭。她沒辦法,只好去找梁安舒。
梁安舒傻白甜好騙的很,韶茵忽悠兩句他還真信了。隔天就去給柏書禹道歉。
柏書禹震驚之餘裝作大度的樣子收下他的歉意,結果…
“你們小兩口合起夥來整我是吧?”梁安舒不可置信地視線在他倆身上來回轉了兩三遍,活像看見什麼深山老妖怪。
他這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引來韶茵肆無忌憚甚至是張狂的捧腹大笑。
後來柏書禹偷偷問韶茵到底跟他說了什麼,韶茵一臉高深莫測不肯說。問梁安舒,他也是憋得臉通紅,屈辱浮上心頭,閉口不言。
現在,在這個小吃攤上,柏書禹再一次由衷感謝韶茵。少年衝動總是一時的,當初他們留下裂縫,若是越拖越久,只怕溝壑難平。關係再好的發小也只能割袍斷席、形同陌路。
“話說,你怎麼突然有這樣的感慨了?”柏書禹吸了口快要冷掉的麵條,側著臉問。
“害,這不是前兩天又碰到安湘湘了。”梁安舒一陣心塞,倒不是對安湘湘還有感覺,只是恨自己當初瞎了眼,為了她,還跟最好的兄弟打了一架。
“怎麼說?”柏書禹氣定神閒地夾了一筷子鹹菜。這家鹹菜做的真不錯,回去的時候給琰琰帶上一瓶。
“當初她爸媽離婚,她跟了她媽來穗東這邊。後來…”梁安舒話沒說完,不經意間抬眼好像瞧見什麼,立馬起身向馬路對面走去。
“真是小氣,一頓飯都不捨得請,用得著走得這樣急?”柏書禹回過頭看他慌忙的背影,撇撇嘴。
他吃完最後一口面,把錢放在桌上,順便問了店主一嘴這鹹菜賣不賣。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約定好5天之後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