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端的房間裡，鳳庭桉輕聲問專心做題的鳳嘉檸。
“嘉檸，你那些年……哭過很多吧。”
“是，很多。”
鳳庭桉看著她稚嫩的臉，不能想象自己和媽媽離開後，她是怎樣孤零零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那你，是在哭得最傷心的那個晚上，長成了大人。”
鳳嘉檸輕輕搖頭：
“不，應該是……忍住不哭的那個晚上。”
……
從傍晚開始，林清的小企鵝開始陸陸續續收到消息，一直到深夜。
估計是因為鋪墊過於充分，這一次的激情，應該遠超那一世元宵節深夜的那次。
林馨被120拉去了醫院，孩子早產了。
生產過程極其兇險，林馨大出血差點沒救回來，子宮也被切除。
早產加缺氧，孩子一生下來就進了監護室。
林清看著照片上坐在手術室外呆傻的鳳宏偉，冷冷一笑。
那一世，嘉檸說鳳愛心是早產一個半月。這一回，湊足兩個月了。
果然，不作不死。
晚上，林清還是和鳳嘉檸一起睡，把消息告訴了她。
所有的細節內容避開了鳳庭桉。
15歲的少年，不需要知道那麼多，承受那麼多。
……
一直到正月十四，鳳宏偉才從海城歸家，林清去火車站接人。
即便有了思想準備，眼前的鳳宏偉還是把林清嚇了一跳。
鬍子拉碴滿臉憔悴，感覺整個人瘦了一圈。
“老公，怎麼了，公司出問題了嗎？”
鳳宏偉眼神閃爍：“嗯……是，是有一些問題，我在努力解決。”
上了車，林清遞給他一瓶果汁：“來，喝點東西，咱們先聊聊。”
她要抓住主動權，不能讓鳳宏偉先把林馨的事說出來，她現在還不想接這個茬。
“老公，你這一陣老在海城，接電話也心不在焉，我就知道肯定有事。你的公司我沒參與過，不好評論。但有幾個問題，咱倆得達成共識。”
“嗯，老婆你說。”
林清語氣溫婉，但那麼多年的夫妻，鳳宏偉還是感覺出一些不一樣，心裡更加發虛。
“第一，從現在開始，必須做好資產隔離。年後我跟公司的財務和法務一起來做，不能讓公司影響我們家的生活。”
“第二，兩個孩子馬上要中考，絕對不能干擾到他們。大人的事全部自己消化，不可以影響他們一分一毫。”
“你也知道，他們兩個有多優秀，前途有多遠大。”
林清目光裡的堅定讓鳳宏偉心裡一突，垂下了眼瞼。
這段時間，林清每天都能接收到海城病房裡的即時消息。
林馨已經轉到普通病房，孩子還在監護室。兩人情況基本穩定。
林馨開始打林清的主意，想讓林清跟她一起進月子中心。說她和孩子都太虛弱，姐姐在她才安心。
鳳宏偉竟然被說動了，這次回來就是想說服林清。
林清心裡冷笑，繼續自己的說辭。
“老公，現在正是我們家最關鍵的時候，必須擰成一股繩。你放心，公司的一切困難我跟你一起承擔。”
“我們全力以赴給孩子提供最安穩的空間，以他倆的成績，一定會考上最頂尖的高中。”
“再堅持三年，他倆的成就肯定超過我們兩個，京大京華都有可能。香火傳承，他們是鳳家最優秀的延續啊。”
鳳宏偉看著一臉真摯的林清，想著那兩個優秀懂事的孩子，忽然有些想哭。
這麼美貌又知書達理的妻子，一雙兒女也出色得很。
明明是完美人生，怎麼就昏了頭，給自己找了這一堆麻煩呢。
“老婆，我知道。公司的事我全力以赴，你也不用太擔心。”
鳳宏偉計劃過的所有方案，都被林清的這番話堵了回去，根本開不了口說林馨母女的事。
畢竟，他的目的是說服，不是告知。
林清鄭重點頭：
“老公，我相信你，你一直是頂天立地的男人。這段時間我也在反思，我這五年的狀態很不對。浪費自己，也不能給你助力。”
“我想過了，這半年我去公司過渡，等孩子們上了高中，我就要乾點自己的事。不能再做家庭婦女。”
“養家的重任，不能只壓在你一個人身上。”
鳳宏偉看著林清睿智堅定的眼神，感覺這個女人正在脫離他的掌控。
她都不想當家庭婦女了，那鳳愛心誰來養啊。
病床上的林馨，還盼著好好跟姐姐認個錯，一大家子和和美美過日子呢。
“老婆，其實你不用那麼累。”
“不，為自己的事業奮鬥，一點也不累。宏偉，我已經決定了。我千辛萬苦考上重點大學，不是為了做家庭婦女的。”
“可孩子們高中三年也很關鍵，需要你的照顧啊。”
林清堅定搖頭，手握住鳳宏偉的胳膊，閃亮的美目晃得他心跳紊亂。
“宏偉，我已經想清楚了，任何人都不能讓我放棄自己，我最愛的孩子們也不行。”
“孩子們有自己的未來，我林清，也有我自己的追求。”
林清意氣風發地發動汽車，駛出停車場。
西斜的陽光透過玻璃落在林清身上，給她籠上了一層絢爛的金光，讓鳳宏偉恍了心神。
這樣的林清，讓他熟悉又陌生。
還……有些心動。
車裡很安靜，只有音箱裡低聲放著一首老歌《水中花》。
【……
這紛紛飛花已墜落，
往日深情早已成空。
這流水悠悠匆匆過，
誰能將它片刻挽留。
……】
等紅燈的路口，林清看著路盡頭的夕陽，輕輕嘆了口氣。
“鏡花水月。宏偉，我們當年結婚的時候，這首歌正流行。16年了，歌還在，可好多東西都在變。”
“那天李莉跟我說，自古深情留不住。人這一輩子，唯一能留住的，就是你努力塑造的自己。”
“所以，宏偉，我會全力以赴支持你和孩子們。但最重要的，是我要為自己而活。”
她其實一點也不想跟這個渣渣說這麼多話，同處一車都覺得空氣汙濁。
可為了他們三個人的後續安排，她還是得忍一忍。
再噁心也得忍忍。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鳳宏偉心煩意亂，他能聽出她感慨的含義，卻沒有心思共情。
其實，如果沒有林馨的事，他是很欣賞這樣的林清的。
可現在……
他鼓了鼓勇氣，終於試探著開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