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略帶外地口音的公子，他本是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的好友，悄眯眯問的，哪知他嗓門太大，悄聲悄得眾人皆知。
不設防驟然被“暗算”的倒黴好友痛苦地捂住胸口，好半天才緩過氣來，還不等他給坑友解惑，周圍就有人忍不住開口替他回答。
“兄弟你剛從外地回來吧？連沈大人都不認識！”
帶口音的公子忙點頭。“是呀是呀，我剛剛跟著我爹從外地回京述職。”
“沈濯是鎮國公府嫡幼子，生母是鎮國長公主，當今陛下親外甥。早些年時人稱“京城第二紈絝”，自從鎮北王府那位……咳咳，後來他整個人都變了。
開始發憤圖強，短短兩年就憑實力考上了狀元，後憑藉他的身份背景，三年成為二品尚書，後憑藉那場與北蠻談判成了首輔，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他為人心狠手辣，死在他手裡的，被他抄過家的官員不計其數，總之，是個惹不起的人物。遇到他千萬記得繞道走！”
有外地口音的公子聞言忙感激地點了點頭，“多謝提醒！”
馬車裡，沈濯與景逸飛在聊天。
不，是景逸飛單方面在聒噪。
“瑾之，你說，那些僕婦和侍衛真的是慕姑娘處理掉的嗎？我覺得不太可能，可若不是她，難道當時水裡有高手助她？可若有高手在水裡，應當逃不過本世子和暗衛的眼睛。
真的好奇，當時在水底下到底發生了什麼。瑾之，難道你不好奇嗎？你說，咱要不要派人去查一查？”
“瑾之，你覺不覺得這個慕姑娘到底是一開始就知道你是誰，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我覺得吧，這一切有貓膩，我估計她是衝著你來的，你說這一切會不會是針對你的陰謀？”
“其實吧，那慕姑娘雖未完全長開，卻隱約可見傾城姿色，瑾之你難道就一點不心動？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清心寡慾到想出家，這麼多年身邊愣是一條母狗都沒有。”
“啊，我差點忘了，瑾之你身體不好，該不會那方面不行吧？喲，若真如此，你可莫要忌諱尋醫，作為好兄弟我可得勸勸你，那檔事可是人間極樂，尤其是和心愛的姑娘……”
“瑾之……嗚嗚……”
眼見著景逸飛越說越過分，越聊尺度越大，沈濯終於忍受不了，隨手拿了塊糕點堵住他的嘴。
“閉嘴，聒噪！”
景逸飛艱難將嘴裡糕點嚥下，喝了口茶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要不是跟你多年兄弟，我真懷疑你想趁機謀殺我，可噎死我了！”
“不知道十一那邊怎麼樣了。”
慕攸寧願意獻出治療瘟疫方子，提出兩個請求。
第一個請求，便是幫她退婚。
可惜，被瑾之一口回絕了。
當時瑾之是怎麼說的來著？
哦，他說，“若你連退婚都沒辦法做到，那方子也不用給了。”
作為多年兄弟，景逸飛曉得瑾之是對慕攸寧起了疑心，想試探一番。
慕攸寧也不氣惱，順勢改為在必要時替她撐一撐場子，協助她退婚。
最後他派了貼身侍衛十一協助慕攸寧。
東城門。
剛剛進城，慕攸寧就讓車伕停下，自己帶著穀雨下了馬車。
京城的勳貴一般住在東城和西城。
西城接近皇宮，能住在西城的勳貴們手中大多實權在握，比如鎮國公府，臨安王府，長公主府，昔日門庭若市的鎮北王府等頂級勳貴們都住在西城。
至於光有名頭，實際幾近沒落的顧國公府便住在東城，且距離城門口只隔了三四條街。
見慕攸寧下馬車，雖還披著素色披風擋住玲瓏曲線，可十一還是一眼就注意到，她根本沒換上逸世子準備的乾衣服。
看她滿頭狼狽樣，十一怎麼覺得，過了這麼久，她的頭髮一點兒沒幹呢？
就連她的丫鬟，也是如此。
十一摸了摸腦袋，疑惑道，“慕姑娘，還沒到顧國公府，你怎麼就下車了？主子讓屬下護送你到顧國公府的。”
慕攸寧示意十一走近兩步，對他低聲耳語幾句，十一能跟在沈濯身邊做他的貼身侍衛，智商必定不會太低，一聽她的意思便明白她想做什麼。
“慕姑娘放心，屬下知道怎麼做。”
說著，十一便將車伕打發走，自己跟在慕攸寧主僕身後。
此時夕陽西下，很快要到晚膳時間，街上行人還是很多的。
住在這附近的多是二三流世家，朝廷職位不高的官吏，以及一些富商。
慕攸寧特意帶著穀雨，一條街一條街慢慢走，一邊走，一邊神似遊魂。
她所走過的青石板街道，均留下一串串帶著溼意的腳印。
穀雨扶著慕攸寧，神情憤怒，無助，又絕望。
慕攸寧在顧國公府住了將近五年，住的近的街坊鄰居大多知道她是前來投奔顧國公老夫人的表小姐，前三品振威大將軍，後辭官隨妻經商成為寧州首富，慕江峰的親孫女。
想當初慕家滿門被滅，慕攸寧帶著幼弟慕安和投奔顧國公府時，那一車車厚重行李搬進顧國公府，可讓不少人眼紅不已。
且慕攸寧與顧國公世子顧長風有婚約在身，當時不少人都猜測，沒落的顧國公府很快能憑藉慕家財富重返朝堂，重現昔日榮光。
果不其然，這幾年來顧國公府的主子們日子過的越來越奢靡，國公府幾個主子在朝中的官職也慢慢在上升。
知曉內情的人都清楚，這是用慕家財富才堆積出來的繁榮。
明事理而又清高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唾棄顧國公府這般做派。
但更多的是羨慕顧國公府能名正言順接收慕家豐厚家資。
現如今，看到慕家遺孤慕攸寧這般模樣，不少八卦之人打著關心的旗號上前詢問情況。
慕攸寧自然是不會開口的，她正“傷心”著呢。
穀雨則是欲言又止，又顧忌自家小姐心情與處境，終究化為無奈的搖頭。
只有作為局外人的十一，絲毫沒有顧忌，將慕攸寧今日遭遇，如何被林月瑤陷害落水，如何被顧長風懲罰性地“開玩笑”整得險些喪命，如何被首輔大人所救，一一向眾人道來。
當然，作為主子的好下屬，十一著重描述了自家主子如何心懷悲憫，見義勇為，不畏強權，救下可憐的慕家小姐。
主子在外名聲太差了，好不容易有機會，十一當然要為扭轉自家主子名聲好好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