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骨的冰冷籠罩全身，強烈的窒息感襲來，擠壓著她的胸腔。
慕攸寧只覺得腦子混沌模糊，有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好像是溺水。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覺，自從前世死後重生在二十一世紀，為讓自己擺脫前世陰影，克服對水的恐懼，她就強迫自己學游泳。
從一開始每次都在生死邊緣徘徊，到後來，她能在水中屏息自如一個小時。
驀地睜開眼，她果然沉在水底。
怎麼回事？
基地遇襲爆炸，她為救人來不及躲進空間，不是已經被炸得粉身碎骨了麼？
火焰灼痛肌膚的感覺彷彿還在，就算不死也不可能在水裡。
來不及多想，慕攸寧調整姿勢，擺動雙臂漸漸向上游去。
腦袋剛剛浮出水面，狠狠嗆咳出吸入肺部的水，頭頂就傳來一道輕柔的女聲。
“長風哥哥，我就說嘛，攸寧姐姐對自己真夠狠的，竟然能在水下憋這麼久，真不怕把自己憋死。”
這聲音，有些熟悉。
長風哥哥？
是那個，長風哥哥嗎？
她前世的夫君，也是害她慘死的罪魁禍首之一，顧長風？！
慕攸寧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水，抬眸循聲望去。
不遠處高高的甲板上站著六七個男女，有些人面容陌生，有些人相貌熟悉。
最熟悉的是站在最前方的那一對，狗男女！
顧長風和林月瑤！
前世害死她的兇手！
是她即使在另一個世界重生二十多年，依舊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的仇人。
充滿恨意的目光幾乎要化作利刃毫不猶豫射向兩人。
顧長風看到慕攸寧冰冷帶著深刻恨意的目光，微微一愣。
認識慕攸寧十年，相處將近五年，他見過太多次慕攸寧望向自己的目光，有期待，有信任，有撒嬌，有嬌嗔，有委屈，有愛戀，有深情。
唯獨沒有見過她如此深刻恨意的目光。
這種眼神，讓顧長風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
好像，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啊，長風哥哥，攸寧姐姐，她，她看我的目光好嚇人，好像，好像要吃了我，我好害怕！”
懷中突如其來的柔軟拉回顧長風飄遠去的思緒。
低頭一看，林月瑤害怕地縮在他懷中瑟瑟發抖。
顧長風下意識將林月瑤抱住，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部，輕聲安慰道，“月瑤妹妹不怕，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等他抬頭再一次望向慕攸寧時，眼中又變成了厭惡，極端厭惡。
“慕攸寧，你鬧夠了嗎，鬧夠了就自己爬上來！”
“小姐，小姐，您沒事，太好了！嗚嗚嗚嗚……”
一道淡粉色身影跌跌撞撞跑到欄杆前，望著湖中心的狼狽少女，哭得稀里嘩啦，語氣裡卻能聽到真真切切的喜悅。
那是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
穀雨真的以為，她失去她家小姐。
她家小姐根本不會水，甚至對水恐懼到極致。
落水那麼久，她真的覺得自家小姐沒救了。
她都想好了，如果小姐今日死在這翠湖，她就跳下去，和小姐一起死。
這樣，小姐即使在地下，也不怕沒人服侍。
看著雙手被綁在身後，滿臉混合著血液，眼淚，鼻涕狼狽不堪的圓臉丫頭，那是，穀雨！
她的穀雨。
她忠心耿耿的丫鬟穀雨。
遙遠而熟悉的記憶湧入腦海。
為了救她，幫她爭取逃跑時間，穀雨在她面前生生被數只兇殘野狗生生咬死，拆吃入腹。
她慘死時淒厲的慘叫聲似乎還在耳邊迴盪。
而此刻，她見到了穀雨，活生生的穀雨。
慕攸寧不由地笑了出來。
發自內心的喜悅。
她這是，又重生回到前世，回到楚國，回到一切悲劇還沒開始這一刻嗎？
翠湖，畫舫，顧長風，林月瑤。
還有這些助紂為虐的公子小姐們。
慕攸寧想起來了。
就是這一天，顧長風跟她討了兩千兩說要邀請一眾朋友共同遊湖，需要租借一艘畫舫。
她滿心歡喜，二話不說就掏了銀子，精心準備，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臨出行時，才知道顧長風只准備帶林月瑤，根本沒想過帶她。
慕攸寧不敢置信。
她期待這一天期待了這麼久，結果告訴她，顧長風從一開始就沒準備帶她去。
更是拿著她的銀子，去討好她的情敵。
望著林月瑤得意挑釁的眼神，慕攸寧難過不已，她哭著喊著，撒潑打滾要求顧長風帶上自己，不然就還她銀子。
顧長風被下了臉面，黑著臉不情不願帶上她。
上了畫舫，他只跟林月瑤聊天，溫柔體貼，處處照拂，生怕她磕著碰著，熱了冷了。
對硬要黏上來的她視而不見，甚至在他的朋友嘲笑挑釁她時聽而不聞，冷眼看她難堪無助。
慕攸寧被氣的喘不過氣，又顧忌顧長風在外的臉面，不能在人前對他發火，只好一個人去甲板吹風生悶氣。
然後，林月瑤就出來了。
林月瑤嘲笑她：“慕攸寧，你身份低賤，不過一介商女也敢肖想堂堂顧國公世子，簡直不自量力。”
“你不知道吧，長風哥哥嫌你煩，他眼裡只有我，我們曾在月下山盟海誓，長風哥哥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們，還做了男女間最親密的事情，我已經是長風哥哥的人了，你識相地趕緊滾出顧國公府，別肖想你不該想的人！”
慕攸寧不信。
慕家雖是皇商，但早年祖父也曾在京城當官，做過三品振威大將軍。
她的身份，怎麼會配不上顧長風。
她配不上顧長風，難道林月瑤就配得上嗎？
林月瑤同她一樣，都是家族蒙難，親人皆亡，寄住在顧國公府。
一樣是孤女，誰比誰高貴？
難道就因為林月瑤的父親是戰死沙場的四品將軍，就能被稱為忠烈之後，自詡高她一等嗎？
她祖父是顧長風的舅祖父，他們自幼定下婚約，自從慕家被滅門，她就被顧長風親自接到顧國公府，五年來，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她不相信顧長風對她沒有感情，更不相信顧長風會這樣對她。
慕攸寧性格衝動，禁不住激，忍不住就想呼林月瑤一個巴掌。
結果，林月瑤輕鬆握住了她的手腕，反手將她推下畫舫，還驚呼一聲，踉蹌著倒退幾步，做出她想推林月瑤下水卻自食其果的假象。
顧長風惱怒，任憑她在水中掙扎，遲遲不肯救她，非要給她一個教訓。
後來，她被溺個半死後才被救上來，回府後病了整整一個月。
顧長風以她被救時，被其他男人抱過，衣衫不整被畫舫上所有公子看光，名節已毀為由，將還未過門的她貶妻為妾，並娶林月瑤為正妻。
半年後，林月瑤用懷孕流產陷害她，她被顧長風杖責三十棍，生生將她腹中孩兒打落，也打掉她半條命，無情丟到莊子裡自生自滅。
她在莊子裡受盡磋磨，最後，穀雨用生命為代價助她逃出莊子，就在她以為逃出生天，轉眼就被林月瑤的人抓住，賣入最低等娼寮，她不願受辱，為保清白咬舌自盡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