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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嚴惜跟著她孃的時候,也就想著家裡的柴米油鹽,想著怎麼才能多繡一方帕子。

進了這陸家的灶房,天天兒地聽灶房那些嫂子們閒話,不免想得有些多。

不過是見大姑娘過來一趟杏林院,她竟然想了那麼些有的沒的。

不行不行,她得學認字,讀書使人明理,她不能在心裡編排別人,更何況還是這樣清俊的夫子。

被周夫子瞅了一眼,嚴惜回了神,她抬頭往前看,發現小四爺寫的大字,散亂了一桌子。

他寫的這些大字應該不會帶走吧?之前嚴惜只顧著在心裡偷偷背書倒是沒有留意過。

她跟著偷學心裡已是很慌張,周夫子用完了飯,她提著食盒就走了,故而沒有注意這些。

那些大字她能拿走嗎,到時候她也可以照著那些大字練寫字。比照著用樹枝練,雖然她認不得那些字,會寫了之後總有機會認識的。

她心中暗自盤算著,不一會兒,周夫子便讓小四爺跟小五爺散學了。小四爺寫的大字果然就那麼散在那裡沒有人動。

嚴惜抿了抿嘴唇,看了用飯的周夫子一眼,她糾結了許久,才悄悄走過去將小四爺寫的大字收拾了起來。

瞄了一眼旁邊小五爺寫的,鬼畫符一樣,嚴惜微蹙著眉頭也給收了起來。

她將那兩人的桌子收拾好,帶著這些紙張走了過來,輕聲問:“周先生,這些紙張怎麼處置?”

周夫子看了一眼,說:“晚會兒會有人過來收拾,收拾了送去敬字亭焚燒。”

拿去燒呀?可惜了。

嚴惜手指用力地捏著手裡收集起來的紙張,緊張得小臉兒泛紅,她小心翼翼地問:“先生,我能拿兩張回去嗎?”

周夫子一愣,停下用飯,他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嚴肅地望著嚴惜說:“文字的一撇一捺皆有靈性,你拿去做什麼?”

文字是高尚的,她一個低賤的小丫頭不能隨意拿走?嚴惜漲得滿臉通紅,聲如蚊蠅。

被周夫子面無表情地盯著,她不由得結巴了起來,“拿,拿回去,照,照著寫字。”

一個天天過來送飯的灶房裡的小丫頭,說要寫字,周夫子來了興致,他望著面前這個看著不到十歲一臉侷促的小丫頭,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些,連帶著聲音聽起來都溫柔了,“為何想學寫字?”

他表情沒有那麼嚴肅,嚴惜心中便也少了些拘謹,她小聲說:“《千字文》,我會背了,還不會寫。”

周夫子笑了,他說:“這些個字你認識嗎?”

嚴惜老實回答:“不認識。學會寫了,總有機會認識的。”

周夫子上下打量這個小丫頭,“為何想要識字?”

“讀書識字能讓人明理。”

小丫頭一雙燦如星辰的眸子,泛著對知識的渴求。周夫子心中一動,“你將《千字文》背來我聽聽。”

嚴惜都是在門口偷聽著學的,沒有順序,兩句一組,脆生生地站在周夫子跟前背了下來。

到底是年長了幾歲,比五歲的小四爺背得還要好,就是沒有個章程,記得亂糟糟的。

難得這小丫頭如此上進,且不大的小丫頭日日提著個大食盒過來給他送飯。

不知為何,他就生了惻隱之心。

散學之後他晚半個時辰再回去也無礙,況且就這半個時辰,便能滿足一個小丫頭的求學渴望,何樂而不為?

轉瞬間,周夫子便決定每日留下來教嚴惜半個時辰,他想左不過也就這麼幾年。

“既然你如此好學,以後便留在這裡學半個時辰吧。”周夫子聲音淡淡。

嚴惜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傻乎乎滴啊?了一聲。

周夫子露出個淺淡笑意,“難為你每日提著這麼重的食盒過來給我送飯。以後兩位小爺散學後,我便教你半個時辰,這樣不影響你做工吧?”

“不,不影響,不影響。”嚴惜猛然搖頭。

她給周夫子送飯的這個時候,灶房裡的人也都閒了下來,沒有特殊情況,灶房申時才開始忙。

嚴惜抿著唇,不知道該怎麼感激周夫子。

突然之間,她將手裡的紙張放在了旁邊的矮几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高聲道:“多謝先生。”

這感謝挺有誠意,周夫子一怔之後,翹起嘴角笑了笑,“起來吧。”

嚴惜背的內容很混亂,周夫子幫她捋順了之後,告訴她按著順序背。同時也簡單地給她講了前面幾句的意思,果然如她自己理解的那樣。

這《千字文》簡單易懂朗朗上口,很快她就會背了前面的。

周夫子將字句寫到紙上,讓她自己回去慢慢練習。

被趙娘子搶了襖子之後,嚴惜在灶房裡越發安靜,大家也都不去招惹她,在沒人注意到她的時候,她悄悄地學會了上百個字。

同時,這這段時間裡,她也偷偷學會了嚴管事的拿手好菜,窖烤雞。

這窖烤雞皮脆肉嫩,同時還能出一碗鮮香的雞湯,陸家的老太太極愛吃。

她怕被旁人學去了,做的時候總是將人指使出去,倒是沒有防備嚴惜這個老實的孩子。

看得多了,嚴惜將步驟都牢牢地記在了腦子裡,就連嚴管事烤炙之前醃製用的料粉她也偷偷的記了下來。

醃料裡面有一些中藥的材料,興許大家都沒有想到。

嚴管事拿了那些材料讓她幫著研磨成粉,嚴惜將藥材的形狀暗暗記下來,過去族學的時候問了周夫子,她沒有想到周夫子竟然認識這些藥材。

如此很好,以後出去她也能做個廚娘的營生。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之間,就到了來陸家的第一個歲節。

到了歲節,灶房的小倉庫裡堆積了許多的肉,雞,鴨,鵝,羊。臘八之後灶房都沒有怎麼閒過,殺雞宰羊準備過節的吃食,給閒賦在家的主子們做各種吃的。

大老爺愛吃鍋子,大冷的天兒,嚴惜沒少給他洗吃鍋子的菜,凍得一雙手生了凍瘡,晚上藏在被窩裡頭,螞蟻啃噬一樣的癢。

臘八過後,族學那邊放了年節的假,嚴惜不用過去族學送飯,忙碌之餘抽空偷偷練她之前學的字。

除夕的前一日,李嫂子回家過節去了。嚴惜也可以回去,只不過她娘不在了,她也沒個去處,就偷偷躲在她住的那個小房子裡睡覺,想著晚上的時候再出來找些吃的。

不過就半天,她便被常娘子發現了,她抓著忍不住出來解手的嚴惜說:“你不回家,怎麼不出來幫忙,準備各院裡過節的吃食忙都要忙死了。”

嚴惜被拉出來忙了大半天,主人家吃團圓飯的時候,她才蹲在灶門口吃上飯。

慶幸的是,飯菜裡有給主子裝盤剩下的葷菜,一塊酥脆冒油的雞皮,應該是窖烤雞,還有兩塊冷了的炙羊肉。

做鵝油卷剩下的小半碗油脂拉也給她留了下來。

雖然這些葷菜因放得時間長差不多都涼了,也掩不住香味。

這些都是往常嚴管事她們自己要吃的,過年也捨得給她留了些。

一塊焦脆冒油的鵝皮送進嘴裡,咬一口香味瞬間在嘴裡散開,滿口生香。

嚴惜吃得滿足,感慨自己也算是過了個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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