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雅拿起一枚鑲寶石八寶簪,剛要往髮髻上插忽而瞧見上頭有一抹擦痕,嫌棄地往旁邊一丟,又撿了個嶄新的並蒂海棠花步搖,戴上後,滿意地左右看了看。
笑道:“她本就是這樣子的人,整日里與那些下九流打交道,哪裡知曉女德女則?”
喜鵲撇撇嘴,就聽門口傳來聲響。
“表妹可在屋中?”
竟是賀昌旭。
李雲雅面上一喜,站了起來,親迎到門前,瞧見門口站著的一身蜀錦長衫儒雅清秀的男人,立時面頰生春。
忙讓開了身,道:“表哥怎麼來了?外頭風寒,表哥快請進屋內說話。”
賀昌旭一笑,也不避嫌,走了進來,便握住了她的手,揉了揉,道:“這幾日可還好嗎?日日送來的血燕可都吃了?”
喜鵲忙退了下去。
李雲雅頓時臉都羞得紅了,輕抽了下手,沒抽回,只好任由他握著,嬌羞道:“吃了,多謝表哥惦記。這樣好的東西,給我浪費了,表嫂身子不好,該給表嫂補身才是。”
“她還不配吃這樣好的東西。”賀昌旭毫不掩飾對喬婉晴的厭惡,目光落在李雲雅的髮髻上。
李雲雅一僵,忙拿下來,道:“這是三表妹給我的,說是她閨中常戴的首飾,太貴重了,我明日還給她……”
賀昌旭笑了下,搖搖頭,“給你了自然就是你的,你只管用,改日我再去庫房給你拿些。”
這些是喬氏的嫁妝,有些是她從前常佩戴的,後來病了便全都收在正屋的多寶閣裡,想必是賀秀蓮自己去拿了來。
賀昌旭也沒覺得有什麼要緊的,總歸喬氏的東西都是他的,送給他心愛之人也是應當。
又看向李雲雅,笑問道:“昨兒個喜鵲出去了?”
李雲雅一頓,隨即笑著抬眼,“是,表嫂昨日請我寫信回家問問阿爹,姑母少時在家中可有什麼喜好,我便讓喜鵲回去了一趟。怎麼了?”
賀昌旭好奇,“她問你這些做什麼?”
誰知卻見李雲雅陡然紅了眼睛,賀昌旭立馬慌了,連忙將人摟進懷裡,著急地問:“怎地了?莫不是她欺負你了?”
李雲雅抿著嘴,含著哭音委屈道:“表嫂說,姑母給她從族裡選了個孩子做嫡子。”
賀昌旭眉頭一皺。
又聽李雲雅道:“表哥能有嫡子,我自是極高興的。只是,她說,這孩子以後繼承她的香火,誰都越不過去。那我們的孩子要如何?表哥。”
她抬起臉來,一雙明媚的眼睛裡猶如蘊了一湖春水,幾乎把賀昌旭的心都看碎了!
他心疼地在她的眼角處親了下,低聲安慰:“那個賤婦居心歹毒,這分明是故意在你面前炫耀。你別害怕,有我在,就算有了這個嫡子,也只是一個奴才不如的東西!以後我賀家所有的東西,都只會是你我這個孩子的!”
他幾乎要將一顆心剖給李雲雅,卻不知,李雲雅心裡卻恨不能扇他幾個大耳刮子!
——好一個既要又要的狗男人!還想要用嫡子綁著喬氏的財產!喬氏的東西,她嫁進門就該給她才是!這個嫡子,你們休想過繼成!
抬眼見賀昌旭一臉的深情,她忽然一扭身,乾嘔了起來!
“喜鵲!喜鵲!”賀昌旭嚇了一大跳,連忙喚人!
喜鵲忙飛撲進來,一見李雲雅的眼神,立馬快要哭了的神情道:“大郎君,我家小姐這是……害喜了!”
“什麼?!”賀昌旭大驚失色,“怎麼,怎麼就害喜了?不是才一個月嗎?!”
李雲雅捂著小腹,淚眼婆娑地看過來,“表哥,我不該破壞你與表嫂的感情。這孩子,要不還是,還是……”她顫聲如露珠,一顆顆砸在賀昌旭驚慌又憐惜的心頭上,“棄了吧!”
“不行!”
賀昌旭猛地抬頭,“那賤人自己生不出孩子,還想攔著我的嫡子出生不成!表妹,你別怕,我這就與母親商議,一定讓你立刻進門!讓你跟我的孩子名正言順!”
說完,一甩袖,徑直離去!
屋內,李雲雅慢慢地坐直,接了喜鵲捧過來的茶慢慢地喝了一口後,道:“那老虔婆倒是有心機,還知道去查角門出入的人。這幾日你別再出去了,等著看看我的這位好表哥能為我做出些什麼吧!”
“是。”喜鵲應下。
……
另一頭,京兆府衙,添喜將一個荷包遞給了問案的小吏,那小吏素來接待的都是趾高氣揚的達官貴人,不被喝罵都是好的,少有油水。
見到那荷包便笑開來,手上一掂,頓時笑意更深,招了招手,“這邊人多嘈雜,不好問話,夫人跟我來。”
喬婉晴含笑道了謝,跟著人進了一間人少的偏房,橫廳放了個十二幅的雕花屏風,裡間似乎還有人在辦公。
那小吏也沒在意,招呼著喬婉晴坐下,展開卷宗,問道:“那殺人行兇的李壯是賀家的什麼人?”
喬婉晴掩了掩口鼻,溫和道:“是賀家的家生子老李頭的兒子,聽婆母說幼時高熱,燒壞了腦子,自那之後便性格暴戾,時常在家中虐殺牲畜禽鳥。”
小吏眉頭一挑,倒是沒想到這婦人居然能這般冷靜,笑了笑,寫下幾筆,又問:“那被害的陶氏與李壯平時可有什麼不和?”
喬婉晴眼眶陡紅,頓了頓,才輕聲道:“陶嬤嬤素來是個要強的,只是我病了有半年,家中諸事都是婆母在打理,也不知他們是否有過口角爭執……”
婦人的聲音輕柔哀婉,說是悲傷,卻不若說是刻意的偽裝更合適。
十二幅的雕花屏風後,蘭辰安翻開卷宗的一頁,側眸朝那屏風外看了眼。
身旁,京兆府尹孫全大氣不敢出地賠著小心,見他動作,腳尖微動,想出去將外頭兩人給哄走,卻見蘭辰安修長的手指在其中一頁上點了點。
“所以,問題出在王府平時的吃食上?”
陡然聽到屏風裡傳來的聲音,正在說話的喬婉晴募地頓了下。
那聲音雖有些輕,可不緊不慢的語調卻自有一分從容不迫的貴氣。且提及‘王府’二字時,並無常人有的敬畏,反而居高臨下冷漠淡然。
屏風後之人,並非尋常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