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震驚的反應不像作假，母子倆個都是一愣，接著又看她搖搖欲墜，幸而身邊那唯一一個傻丫頭扶著才沒有倒下去。
她含淚看向賀李氏，“母親，先不說我不知陶嬤嬤竟死了。前兒個我還請夫君幫我尋她，這是夫君知曉的。”
賀李氏朝賀昌旭看了眼，賀昌旭乾咳了一聲，轉開視線。
毫無擔當的男人。
喬婉晴心下冷笑，又道：“而且，我如今身邊伺候的也只有添喜。您可以去各處角門上問問，今兒個添喜可曾出過門去？”
賀李氏這才反應過來，只以為唯有喬氏知曉馬房出了人命的事兒，她如今又對他們生著懷疑，故意想將事兒戳破叫他們難堪。
可聽她這麼一提，倒是想起來了，該去角門上查清楚今日哪些人出去過才是！
朝旁邊掃了眼。
李嬤嬤立刻會意地離去。
她這才露出幾分笑臉，道：“是母親錯怪你了，方才實在是被氣昏了頭。只怕這事兒一鬧，壞了你跟大郎的名聲，這心裡便跟油煎了似的。沒嚇著你吧？”
若當真擔心她，又怎會不分青紅皂白便張口斥罵？
喬婉晴委屈又乖順地點頭，“母親關心則亂，媳婦兒明白。只是……陶嬤嬤怎會，怎會……”
她又哽咽了，察覺到旁邊添喜的微顫，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
賀李氏本也疑心陶嬤嬤的死跟喬婉晴有關，可她病得走路都一步三晃，旁邊這丫頭看著也是個風吹就倒的，兩個豆芽菜豈能殺了一個五頭三粗的陶嬤嬤？
嘆了口氣，與她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道：“捕頭說，應當是被重物毆打致死，該是不知怎麼惹惱了老李頭的那傻兒子，這才丟了性命。”
喬婉晴又擦了擦眼角，抽泣了一聲，“陶嬤嬤是我的乳母，自小看著我長大，我……”
賀李氏也是一臉哀痛，點了點頭，牽住了她的手拍了拍，道：“誰也不想家裡發生這樣的事兒，所以那捕頭來拿人，我二話沒攔。只是，你明兒個怕是得去京兆府衙一趟，配合問話。”
喬婉晴腳下微頓，有些不解，“那老李頭也是賀家的家生子，去應付衙門這樣的事兒，不該由作為一家之主的夫君去才合適嗎？”
賀李氏眼一沉，很快又無奈道：“這陶嬤嬤到底是你的人，捕頭那意思是，誰的人就由誰去衙門配合調查。明兒個，我安排人送你過去一趟？”
絕不提及老李頭父子本是賀家的奴才。
喬婉晴朝賀昌旭看去。
賀昌旭正了正臉色，道：“正是如此。”
喬婉晴眼眶又紅了下，只好柔順點頭，“既如此，那媳婦兒明日便走一趟。”
賀李氏心下滿意，又不屑——這商婦就是沒腦子！也只配跟那些衙門裡髒的臭的男人們打交道！居然一點兒不想著自己已是有夫之婦，當真不知廉恥！
後頭賀昌旭也鬆了口氣，道：“那我安排馬車送你。”
不想，卻聽喬婉晴道：“多謝夫君費心，還是讓添喜到外頭僱個馬車，悄悄地過去吧。”
賀李氏眉一皺。
喬婉晴又道：“家裡的馬車有不少人識得，今日出了這樣的事兒，少不得多議論。我明日再大張旗鼓地坐了馬車去，豈非跟外頭承認賀家沾染了人命官司？”
靜柔目光又看向賀李氏，“而且聽說表妹要帶三妹妹四妹妹去參加淮安王妃舉辦的賞春宴，這時候，還是別叫外頭多猜疑了吧？”
賀李氏果然變了臉色，賀秀蓮這一回去參加賞春宴可不止是遊玩，更有要給高門相看之意，怎能有不好的議論在身上？
立刻笑起來，點頭，“我的兒，還是你思慮的周全！行，那就依著你，明日你自己安排馬車。去了京兆府後，別讓他們攀扯大郎啊！”
“是，母親放心。”喬婉晴應下。
賀昌旭也很滿意，道：“你辛苦了，回去歇著吧！”
喬婉晴朝他柔柔一笑，卻跟著低咳了兩聲。
賀昌旭頓了下，看了眼賀李氏——也該給點好處不是？不然明日還不知她能做出什麼。
見賀李氏微微點頭，便道：“這幾日就搬回正屋去吧。”
喬婉晴垂眸，一臉的感動，“多謝夫君。”
目送賀李氏與賀昌旭進了內院，她轉過身來，低笑了一聲。
添喜看她不惱反笑，很是不高興地說道：“夫人，分明是他們做壞事，卻要您去見官！他們就是欺負您！您別去！”
喬婉晴含笑拍了拍她的手，“若是不去，我怎麼能出這賀家的大門呢？”
添喜一愣，看著喬婉晴臉上的笑意，忽而心頭一震。
想了想，問：“夫人，您讓奴婢將陶嬤嬤扔進馬房那邊，就是為了能出賀家嗎？”
喬婉晴謀算達成，緊繃了數日的心絃微微鬆緩，聽著添喜的疑惑，微微一笑，頷首道：“不止如此。”
添喜看她。
她拉了拉圍脖，擋去穿堂過的冷風，走在賀家這陰冷的宅子裡，緩聲道：“殺她確實是一時之憤，後來卻是我步步算計。”
將陶嬤嬤的屍首藏進馬房，本是她知曉馬伕老李頭必然會為了傻兒子隱藏陶嬤嬤的屍首，為她能順理成章地見到幾位掌櫃拖延時間。
她本想將陶嬤嬤的屍首暴露後，再想法子引得官府注意，獲得能出府的機會。不想李雲雅卻自己送到她手上來，成了她捅向賀家母子的一把好刀。
眼下賀家母子為保官身，需得她在外走動，如何還能在短時間內殺她？
而她，需要出府，為她的反殺，搭好戲臺。
她看向添喜又是震驚又是佩服的眼，莞爾一笑，拍了拍她的手，道：“明兒個你跟我去京兆府。”
——我帶你去看那個前世害你慘死的畜生會落得個怎樣的下場！
……
翌日，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從槐花衚衕行了出去，直往位於光德坊的京兆府行去。
賀宅內。
李雲雅對著面前的西洋鏡照了照，問：“果然去了？”
喜鵲點點頭，“兩刻鐘前出去的。”又撇撇嘴，“一個婦人，整日里出去拋頭露面，也難怪賀郎君厭棄她，當真不守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