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川，你真的長大了，好，如果是這樣大哥答應你每個月給你5塊錢。”
江峰眼眶微微的一酸，沒想到小時候那個騎在自己脖子上玩耍的小屁孩已經長成了大人。
而且能為爸媽考慮。
五塊錢不多。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自己貼補一點弟弟，似乎也沒什麼錯。
再想想自己忽然有些愧疚，他還不如弟弟。
這年頭兒800塊錢能讓多少人家逼得家破人亡。
弟弟說的對父親的身份比較敏感，在這個關頭，他作為兒子理所當然應該保護父母。
怎麼可能在這個關頭送把柄到別人手裡。
“好啦，小滑頭，趕緊上車，咱們一塊兒回去。”
“哥，我答應了要給爸買一瓶酒，走吧，咱們一塊兒去合作社，你給爸買一瓶酒，這可是算你孝敬爸的。”
上輩子肖玉茹把大哥的錢握得死緊，一分錢都不給大哥。
自己爹孃哪怕到臨死之前都沒有享受過大哥的任何一點兒孝順。
這輩子要提前給大哥培養孝順的意識。
就先從這瓶二鍋頭開始吧。
果然江峰聽了這話，臉色一下子就漲紅了，悄悄的用手摸了摸口袋。
偷偷的從兜裡掏出來的錢看了看，兜裡一共只有兩塊錢，這還是自己剩下半個月的飯錢。
買一瓶二鍋頭的話，正好1塊八剩兩毛，後半個月恐怕得餓肚子。
可是想到弟弟都能說出這番話，小時候沒那個能力。
長大了工作之後就娶了媳婦兒。
娶了媳婦兒之後，所有的錢都交給自己媳婦兒，他根本身上沒有富餘的一點點錢，沒給父母花過1分錢。
咬咬牙買就買，餓肚子就餓肚子。
兄弟兩個騎著自行車很快來到合作社，這一陣兒合作社的人最多。
下班兒的時候簡直是人擠人，人挨人。
江林川拉著大哥拼了命的擠進去，兄弟兩個擠到了最前面。
江林川指著櫃檯上的那一瓶汾酒開口說道。
“同志，拿一下那瓶酒，這瓶酒多少錢？”
售貨員同志從櫃檯上直接拿下汾酒放在面前，
“哎呦，小夥子識貨啊！
這汾酒可就剩這麼一瓶，再想買都買不到，3塊5。”
江林川回頭望著大哥。
“哥，快掏錢！咱爸血壓高，平常又喝不了多少酒，不要買二鍋頭，買這個汾酒。
爸其實最愛喝這個酒。只不過他捨不得平日，我每次看到咱爸來到供銷社，站在這跟前總要看好久。”
江峰摸出兜裡的兩塊錢，臉一下子又青又白，從來沒有這麼尷尬的時候。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自己要說錢不夠，太丟人，可是要說買自己又拿不出這筆錢。
“這，這……”
手掌握成拳，把錢握在掌心。
江峰這輩子都沒有覺得這麼無力過。
他突然意識到平常把所有的工資都交給妻子也不是一件合理的事情。
應該給自己留一點兒錢。
平日裡肖玉如不讓他抽菸，不讓他喝酒，管著他所有的零花錢，借用這個藉口把錢卡的死死的。
除了每個月的飯費以外，根本連坐車的一毛錢都沒有。
可是自己明明每個月能掙40多塊錢。
一個月能掙40多塊錢的兒子，連一瓶3塊5的酒都給父親買不起。
想到這裡江峰恨不得狠狠的給自己一巴掌。
尤其是想起前兩天和妻子一塊兒回孃家。
妻子走進供銷社給丈母孃和老丈人買了兩瓶汾酒，兩瓶兒罐頭，還有兩包點心。
每次回孃家都是買一堆的東西，可是回自己父母家裡從來都是兩手空空。
甚至走的時候還要從家裡把吃的喝的都拎上。
江林川自然知道大哥拿不出這個錢，上輩子大嫂可是把大哥拿捏的死死的，一分錢都不給。
他自然也沒有指望大哥能拿出這筆錢，只是要讓大哥好好的反思一下。
不讓大哥丟臉，不刺痛他，大哥也許永遠不會懂得反抗，永遠也不會想到應該在父母面前如何盡孝。
“哥，快點兒呀，人家售貨員同志還等著呢！
也不過就3塊5，你一個月四十多塊錢工資，3塊五算啥呀？
快點兒，快點兒。”
周圍的人因為江林川的聲音立刻瞄了過來，主要是江林川的聲音是非常難得男中音，特別有磁性。
眾目睽睽之下，江峰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老六，要不然算了，咱們，咱們買瓶二鍋頭吧。”
“哥，二鍋頭哪有汾酒好喝啊？
咱爸一直都想喝汾酒。
從來都捨不得！
你不會連這點兒錢都捨不得給咱爸花吧？”
江林川沒有陰陽怪氣兒，可是原地站著就那麼看著大哥。
讓眾人瞬間就有點兒責怪江峰。
“這位同志你一個月掙40多，3塊5算啥呀？
給你老爹花錢，還這麼捨不得啊？
難不成你不是你爹親生的？”
售貨員兒同志這話給力。
江峰徹底都快瘋了，第一次知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是啥滋味兒。
“同志，我今天出門急，身上沒帶那麼多錢。”
江峰的聲音低的跟蚊子叫一樣。
江林川一聽這話，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哥，我嫂子管你也管的太嚴了吧？
你身上連這點錢都拿不出來。
我要早知道你拿不出來，肯定不能要汾酒，好了，好了，我身上有錢，我來買。
我還說讓你今天在咱爸面前表現表現，沒想到反而害了大哥。
對不起啊，大哥，都是我的錯，讓你今天在眾人面前丟人了。”
小夥子從兜裡掏出錢，聲音低了下來，一臉難為情的對著大哥道歉。
售貨員都有點兒看不下去了。
“這位同志雖然說對老婆好沒啥問題，咱們廠裡也那麼多妻管嚴，可是你多少也得為自己父母考慮吧？
哪能讓你媳婦兒管成這樣。”
“看著也人模人樣的，叫媳婦兒給管成這個德行。”
“你不知道啊，現在有些男人就是娘娘腔，你瞅瞅長得一表人才。
連給自己親爹買瓶酒都拿不出來錢。”
“哎呀，夭壽啊，還說養兒防老，養了這樣的兒子，那父母該多倒黴。”
江峰這一輩子沒有這麼丟人過，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和妻子相處的模式有問題。
江林川拿著那瓶酒，有些落落寡歡的跟在大哥身後。
“怎麼了？你怎麼不高興啊？”
江峰看到弟弟那無精打采的模樣，立刻笑著勾住弟弟的肩膀，從小到大弟弟都是他們寵著長大的。
那個飛揚跋扈，有些任性的弟弟突然變成這個樣子，讓人心裡有些難過。
“哥，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日子過得那麼艱難，都怪我，要不是因為我的話，不至於讓你剛才在那麼多人面前丟臉。”
江峰像是當頭一棒，突然間整個人靈魂震顫。
他怎麼就把日子過成這樣？
真買不起一瓶酒？
就差三塊五？
江峰忽然覺得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