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瑞金聽出趙有名話裡有話,於是問道:“小趙,工作上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趙有名拿起《西州湖大橋坍塌事故調查報告》道:“書記,不瞞您說,西州湖大橋坍塌的事故,經過了兩次事故調查,得出的結論都是說超重的渣土車上路引發橋樑共振導致坍塌。”
“書記,我在區裡面既分管交通又分管城管,渣土運輸車城管是行業主管部門,當初讓渣土車從橋樑上通過,是我批准的,因為不從橋樑上通過的話,就要繞路40多公里。”
“當初我批准時,下面的同志給我說橋樑的承重是500噸,而渣土車的重量才20噸不到,我以為沒有問題的。可現在這個調查得出這麼個結果,市委、市政府準備對我追責問責呀!”
話說到這裡,田瑞金以為趙有名想讓自己給西州市委、市政府打個招呼,不要對他進行追責問責。
這讓田瑞金有些為難。西州湖大橋坍塌事故他是瞭解的,可是死了5人、20多人受傷,這已經算得上是重大安全生產事故了,不拿人出來追責是說不過去的。
“小趙啊!西州湖大橋坍塌事故,各方的關注度都非常高,你若是想讓我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去給你們市委、市政府下行政命令,這是不講原則的行為,我不能這麼幹。”田瑞金一臉正氣地說。
趙有名趕緊解釋道:“書記,可能是我沒彙報清楚。我知道您是一個講原則的人,我肯定不能讓您突破底線,我只是覺得這個事故調查報告有問題。這個報告一開始根本就沒有披露工程質量的問題,後面被媒體曝光後,現在才對工程質量進行了補充說明,而且有的數據…可能還不翔實”
“書記,這兩次的事故調查組,都是市裡面組建的。我希望您安排一下,讓省裡面組建一個事故調查組下去進行穿透調查,我也不是懷疑市裡面的領導要害我,而是覺得市裡面的力量畢竟有限,專業程度肯定比不上省裡面的。”
趙有名有些激動地說:“書記,若是省裡面的調查組下去調查,不管是什麼結果,我一定接受,就算是要對我進行追責問責,我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行,這沒問題。”田瑞金又恢復了和藹可親的樣子,隨後就直接拿起電話,直接給省交通廳的楊廳長打了過去。
“喂!楊廳長,針對西州湖大橋坍塌事故,你牽頭組建一個省級調查組,下去進行全面調查,把事故調查的原因找準,半個月之後給我報告。”
接著,田瑞金又給西州市市長李若愚打了過去。
此刻,李若愚正在看秘書送來的《西州湖大橋坍塌事故調查報告》,嘴角還掛著一絲狡黠的笑。
忽然看到是田瑞金打來的電話,一骨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書記,您好。”
“若愚同志,西州湖大橋的事故調查報告,你看了嗎?
李若愚心裡犯起了嘀咕,這個報告還沒有報告省委啊,田書記是怎麼知道的。
“報告書記,我正在看呢?”李若愚恭恭敬敬地回答。
“這個報告先不要對外公佈,這件事情上面很重視,省委決定,重新組建一個省級聯合調查組,下沉進行調查。”
李若愚的心裡咯噔一下,省裡面要是來調查,那他媽不是露餡了嗎。但嘴上還是說:“好的書記,我按您的指示辦,我們西州市將全力協助省調查組做好調查。”
掛斷電話,李若愚一拍額頭,這他媽怎麼會搞成這樣,聽田瑞金的這口氣,這事兒是他在親自督辦呀!那肯定不敢造假了。
李若愚團團轉了幾圈,眼神逐漸變得狠厲起來,若是事故調查結果對自己不利,那就把錢塘舟和李勃發兩人推出去擋槍口。
田瑞金為人清廉,做事老成持重,家人從北方趕過來陪他,都被他趕走了,原因是擔心家人利用自己的影響力,謀取不正當利益。
這段時間,他經常思考趙有名救自己的過程,週末、調研、趙有名在幫群眾幹農活、巧遇自己、替自己捱了那麼一撞,這一切的一切,如同精心設計過的一般。
而且趙有名解救自己的過程也十分反常,在那樣的情況下,人的本能都是自救,就像自己的秘書和那兩個記者,本能反應都是躲避。只有趙有名,似乎早有準備一般,推開自己,然後他被牛頂飛。
再結合剛才趙有名提的請求,這讓田瑞金懷疑,這一切,都是趙有名設的局,目的就是給自己做一個天大的人情。
帶著這種疑問,他試探著問:“小趙,我有點好奇,被牛撞的那天,你咋不躲呢?”
對於這個問題,知道田瑞金性格的藥升官早提醒過趙有名,所以他早有準備:“書記,在我眼中,您不僅是領導,更是一名年逾六旬的老人,救您是人之常情,您放心,我不會張揚此事,更不會挾恩自重,難為您去為我做一些突破底線原則的事兒。”
——
武修文人還沒回市委,就打電話把在醫院發生的情況給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史得道說了。
史得道也是感覺非常震驚,田瑞金的工作履歷,他可是逐條看過的,哪一年到哪一年在哪裡工作,任什麼職務,他都能背下來。
可從來沒有聽說過,田瑞金居然和趙有名這號人認識,簡直奇了怪了。
既然倆人關係非同一般,他也不敢造次,直接去找王宏濤,聽聽他的意見再說。
王宏濤聽完彙報,對田瑞金和趙有名的關係也充滿疑惑,思忖片刻,拿起電話就給田瑞金的秘書張曉龍打了過去,想從對方口中搞清楚情況。
“書記您好!有什麼指示?”張曉龍客氣地問。
“曉龍,打聽個事兒,我們西州市乾朗區有個幹部叫趙有名,聽說他和瑞金書記的關係非同一般,你知道是咋回事不?”田瑞金的秘書是個正處級幹部,號稱漢西第一秘,坊間戲稱二號首長。級別不高,但位置關鍵,能量巨大,就是省委常委級別的領導,對他都比較客氣,王宏濤也不例外。
“書記,他倆原本沒有什麼交集,田書記之所以那麼關心他,是因為他救過田書記的命…”
張曉龍把趙有名救田瑞金受傷的整個情況說了一遍,末了壓低聲音提醒道:“書記,這件事兒田書記一直強調不要對外說,他擔心趙有名以後打著他的旗號去幹一些違紀甚至違法的事兒,是您問到我才說的,其他人的話我斷不敢洩露,還望您替我保密,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您知道就行。”
掛斷電話,王宏濤陷入了沉思。這事兒田瑞金不想讓外界知道,那是考慮到自己的身份特殊,怕趙有名利用和他的這種關係去謀取經濟利益或者政治利益,影響到自己整潔的羽毛。
但那畢竟是救命之恩,站在田瑞金的角度換位思考,他即使不願意報恩,但也絕對不願意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被處理,若自己堅持對趙有名進行調整,田瑞金即使不說什麼,但估計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
王宏濤有些後悔,當時就不應該被李若愚蠱惑,惹得一身騷氣。
“書記,要不暫時先不對趙有名進行調整了?”坐在一旁的史得道知道王宏濤心中已經有了答案,試探著問了一嘴。
“好。”王宏濤淡淡地說了一句。
他沒有必要因為一件小事兒去惹得田瑞金心裡膈應。教員說過,政治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而最最重要的朋友,就是領導和領導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