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廣濟寺上香那天,弘昭早早爬起,換了幾套衣服,最後還是穿了最開始選好的那套景藍色長袍。
出發前來到富察家的時間點掐的正好,弘昭坐下跟李榮保寒暄幾句後,沒等多久富察·容姝便派人來說她準備好可以出門了。
他也順勢起身,李榮保一路把閨女和未來女婿送出門。
稍微叮囑了一句,沒多說,李榮保還是很放心自己這個長女的,知道她有分寸。
再說他們只是去郊外上香,下午太陽落山前應該就能安全回來。
接著他看向弘昭阿哥。
弘昭也保證不會讓富察格格出事,一定把她安然無恙的護送回家。
李榮保還是很相信太子安排給自己兒子的護衛力量的,於是他信服的點頭,目送兩人一個登上馬車,一個翻身上馬。
弘昭控制著馬兒行走的速度,始終保持著與車廂稍前一點的距離,這是一個既不過於靠近,又不會有事反應不過來的位置。
隨著車隊的行進,喧鬧的市井吆喝聲逐漸遠去,車輪滾過水泥路面的軲轆聲與馬蹄踢聲交織響起。
一路上,弘昭保持著沉默,看見坐在車廂裡的少女到了郊外掀開窗簾往外看景也不試圖搭話,雙方維持著靜謐的氛圍到達了廣濟寺。
弘昭把韁繩丟給陳福讓他找地方拴馬,他親自繞過車架,伸出手臂到掀開車簾的少女身旁。
隔著一層布料,容姝把手放上去,感受著手下有力而沉穩的動作,神情淡然的踩著凳子下了馬車。
容姝稍微整理了一下邊緣有些褶皺的衣襬,就看到弘昭站在一旁仰頭盯著寺廟的牌匾。
“阿哥之前沒來過廣濟寺嗎?”她看他神色中帶著一點好奇,問道。
“沒有。”弘昭搖頭,偶爾他也會陪額涅外出上香,但他們家一般去的都是皇家寺廟,香火鼎盛,不像這裡人流稀疏。
“我也是有一次路過看這裡清淨環境優美,想到自身婚事才進來上了一柱香祈願。”
容姝一邊往寺廟裡面走,一邊側頭輕聲解釋著著自己來這個寺廟的原因。
沒給弘昭詢問祈願的機會,說完話她便一腳跨進大雄寶殿。
伸手接過僧人遞過來的三炷香,湊近燭火點燃後輕輕甩滅,白色的煙霧升騰而起。
接著雙手舉香齊眉,面向大殿佛像閉目嘴裡唸唸有詞,然後鞠躬把手裡的香插入香爐。
跟著她進來的弘昭也當即垂首低眉,雙手合十,淺淺一鞠躬表示敬意。
接著兩人側身從側門退出轉道觀音殿。
重複一遍上面的流程。
該拜的都拜完了,兩人悠閒漫步在後山小路,兩側的山地上栽種著掛滿紅飄帶的銀杏樹。
弘昭還看到路終點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枝條上掛了不少的木牌。
“第一次來這裡許下的願望,我可以知道嗎?”弘昭忽然接上剛才的話題詢問道。
說這話的同時他沒去看她表情,只視線專注地在一堆相似的木牌上游移,似乎想要找出什麼東西一樣。
驀地,他好像找到想要的東西,伸出手去抓。
容姝看著他的動作,也不阻攔,含笑的話語飄入弘昭的耳中。
“你可以親自看一看。”
弘昭把一塊沒遭受多少風雨摧殘的許願牌握在手心,垂眸小心的用指甲解開繩結。
木牌背後的字樣一閃而過,卻也足以讓他看清全部內容。
“我不會承諾什麼。”木牌啪嗒落入掌中,弘昭仔細緩慢的捋直紅繩,繩頭對齊打了一個活結,抬頭對上容姝的視線。
他慢條斯理,像是接下來出口的每一句話都經過慎重的思考一般,“我只會給出我的信任維護,讓你執掌中饋懲戒妾室,為我生兒育女孝順長輩。”
弘昭有些歉疚的看著她。
若是按照前世的婚姻法,他是可以承諾只她一心人的。
但前世的她不打算結婚沒人可以承諾,今生的他成婚是責任也是為了繁衍子嗣。
容姝笑了,近身湊到他面前問道,“您不打算寵愛我嗎?”
“我欣賞你,以後多相處應該會喜歡上你。”弘昭認真剖析自己內心,回答道。
“那您打算寵愛別人嗎?”她又換了一個問題。
“我……儘量不去做這種事。”
他留意著她的神色斟酌著回答,沒有給容姝一個明確的保證。
弘昭不保證他以後不會對什麼人一見鍾情見色起意。
他了解自己,好色花心喜新厭舊,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就是有責任心。
凡許諾的必全力以赴,所以他從不輕易給人承諾。
“既然您這樣說了,那我就相信。”
眼前的少女忽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話裡帶出一份希冀。
“我現在開始期待八月的到來了。”容姝忽然輕聲說道。
弘昭眨眨眼,嘴角上揚,回道,“我也是。”
……
在他們共同的期待裡,時間倏忽而過,來到八月。
這半年間,弘昭的婚事因為有內務府一手操辦,胤礽石琬悅過問操心,他什麼都不管只用專心跟容姝培養感情。
作為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弘昭每一次發出邀約都能理直氣壯的從富察家帶走容姝。
但隨著日期的臨近,弘昭被石琬悅指揮的團團轉,試穿婚服、妝點住所、熟悉禮儀流程、過目各類清單、佈置提前送出的嫁妝等等。
即便如此,弘昭也想辦法在沒見到面的日子裡時不時託人送些東西。
比如親手做的簪子,一封薄薄的書信。
過完短短兩天緊張繁忙的日子,弘昭的婚禮終於開始舉辦。
八月初三,大吉,宜婚嫁。
一大早,弘昭穿著杏黃色的蟒袍前往慈寧宮拜見烏庫瑪嬤和皇瑪法。
因為自康熙二十八年後沒有再次立後,所以他只用給皇太后和皇帝行禮。
而康熙為了讓他一次見完,索性就在慈寧宮等著跟皇額涅一起。
隨後內務府大臣馬齊率領一眾屬官和護軍前往四弟富察·李榮保家中迎侄女入宮。
弘昭則等在新房迎接自家福晉的到來。
流程一項項的舉行,很快來到合巹禮這一環。
弘昭拿起桌上玉質的,形如把一個匏瓜剖成兩個瓢的酒杯,在一旁命婦喜氣洋洋的的“交祝”唱詞聲裡,與容姝一同飲盡酒水。
喝下這杯表示以後他們夫婦一體親密的合巹酒,禮儀官和想要看熱鬧的人都被他屏退勸走。
接下來是洞房時間,非禮勿視。
“餓了嗎?”弘昭詢問道,順便伸出手幫她摘掉滿頭的珠翠。
剛才掀蓋頭的時候,他為她今日的裝扮驚豔的同時,也在擔憂她承受了這般重量的脖頸是否還好。
“我準備了一些易消化的吃食,都是你愛吃的。”
話音落下,一個二十多歲的作姑姑打扮的宮女端上來一小碗麵和一盤各式點心。
趁著容姝在填飽肚子,弘昭一邊拆解她的髮型一邊介紹自己身邊得力的宮女太監。
“這是夏堇姑姑,以前是我額涅身邊的大宮女,如今暫時管著我的後院……”
講述間,兩人漸漸放鬆,相處氛圍重新變得自然融洽。
中間弘昭先去沐浴,然後容姝吃完了再去洗漱,出來後就見他正坐在床邊等她。
雙方眼神交匯,胸腔裡的心又開始砰砰跳。
婚房裡有片刻安靜。
弘昭先開口了,“容姝,過來。”
語氣平淡卻不容置喙。
容姝柔順的坐到他身旁的位置,弘昭牽起她的手。
“我們安置吧。”他說。
弘昭俯身,動作溫柔的按倒容姝,床帳被放下,只一雙紅燭照亮了牆上的互相依偎的影子,靜靜的燃燒至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