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四很快帶著陳小琴去問醫生,徐老大也起身出去了,天熱,街邊坐了很多人在納涼,聊天兒。
徐老四又要有孩子了,兩口子高興的合不攏嘴,七八年了,總算是得償所願。
徐老大晚上出去一趟,第二天二爺爺家的叔叔就上門了。據說爺爺在時,兩家走的很近,講的是兄弟齊心,其力斷金。不然也不會兩家的兒子在一起排序,徐老四就是因為二爺爺家有兩個比他大的男孩兒,還有一個比他小的老五。
二爺爺家的老大就是現在的徐老二,今天專門跑來,找徐南風的。
徐南風簡直受寵若驚:“二叔,有什麼事兒嗎?”
徐老二笑道:“南風,你真的考了滿分?怎麼學的呀?跟二叔說說。”
徐南風看了徐老大一眼,笑道:“二叔,我以前沒有上過學,老師告訴我,一是要背,二是多做題,我就聽老師的,有空就背書,以前他們做過的題我天天做,反正就是…一直努力吧。”
徐老二疑惑不解:“他們在學校不是天天背嗎?”
徐南風:“在家也要背。”
徐老大:“對,南風天天早上背,中午都睡覺她不睡,還在背,放假也沒停。”
徐老二:“啊?難怪考這麼好?一天不歇呀?”
徐老大:“可不是嘛,我看著都累。”
徐南風:你們也夠累的,唉,可惜,幾乎沒有不後悔的人生,後悔時往往晚了。
徐老二瞥了一眼堂屋的方向,輕輕問道:“大娘…還好吧?”
徐老大嘆道:“整天在屋裡,不出來。”
徐老二:“唉…我走了,南風,沒事兒來二叔家玩兒。”
徐南風:“哎。”
徐南風出生前爺爺已經不在了,後來苗雲與二奶奶不和,兩家基本上不怎麼來往。現在看來,苗雲有一定的責任吶。
屋裡的苗雲簡直咬碎了一嘴老牙,平均的憎恨家裡的每一個人。想她苦心經營半輩子,為了徐家,甚至做了違背良心的事情,如今卻遭到了所有人的厭棄,真是報應啊……
苗雲以為她對徐家貢獻頗大,其實徐老大和徐老四卻嫌她獨斷專行,現在各自當家做主,更是覺得她以前的所作所為,都是不對的。真是…自以為是的一家人。
自從班主任來家裡一趟,別人不知道,徐家的孩子們有點兒水深火熱,原因就是:人家南風才去學校兩個月,就能考滿分,你們天天去學校,連一個小姑娘都比不過,可見是沒有努力!
明顯不服氣的只有徐建業母子,典型的恨人有笑人無,和苗雲也算是一脈相承吧。
徐南風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她忙得很,每天洗衣做飯,只要有空就看書,主要是徐建國的舊課本。她不想按部就班的讀下去,她想早點兒考出去,去鎮上,市裡,甚至省城。
這天徐老大不用去地裡幹活,徐南風就找他商量:“爸,你能不能讓大姑二姑回來一趟,給奶奶洗個澡,屋裡實在是…萬一哪天來人,也不好看,奶奶畢竟跟著咱家呢。”
徐老大想了想:“你說的對,你媽整天…我現在就去。”
徐南風:“爸,你喊一下我媽,先把屋裡的被褥衣服洗洗曬曬,我幫著掃掃地,通通風,下午再洗澡也不晚。”
徐老大事關顏面,立馬喊王菊花去堂屋幹活。王菊花正準備拆洗自己的被子呢,就隨口說道:“我忙著呢,過兩天…南風,你去收拾你奶奶屋。”
徐老大壓低聲音:“喊什麼?趕緊去洗,媽屋裡什麼樣你都不管嗎?敢傳出去不孝的名聲,揍不死你!”
王菊花沒辦法,只好來到婆婆屋裡,一進去差點兒吐了,又不敢亂喊,捏著鼻子往外扔衣物。
苗雲冷冷的看著,王菊花瞪著她:“你是啞了,又不是癱了,自己不會洗呀?以前天天擺婆婆架子,現在擺給誰看呢。”
徐南風看她收拾差不多,開始掃地,門窗大開,又喊徐老大,讓徐建國三兄弟把桌椅都搬了出來。
徐建設過來悄悄問道:“南風,奶奶看著好嚇人,你天天端飯怕不怕?”
徐南風:“怕,要不你來?”
徐建設趕緊跑了,徐南風諷刺一笑:什麼孝子賢孫?這就是。前世,徐南風啞了之後,苗雲說她是災星,一家人就像現在一樣,當她不存在,甚至看見她不是辱罵,就是暴打。
前世,苗雲應該早就聯繫上了,她那個“親孫子”,不然後來家裡只憑種地,怎麼可能有錢蓋房子,娶孫媳婦。村裡人都說苗雲會管家,兒子,媳婦,孫子,個個孝順。
徐南風對上苗雲的視線,笑了笑說道:“你那麼愛乾淨,故意噁心誰呢?真要是傳出去不孝順,也是你的子孫不孝順,他們會更討厭你的。”
苗雲眼睛冒火,指著她:“啊啊……”
徐南風依然在笑:“看見了沒有?你兒子孫子不想看見你,兒媳婦罵你,等你閨女回來…嘖嘖,給你洗澡估計會吐了……”
苗雲頹然的垂頭不語,眼淚滴在她的腿上,徐南風一點兒也不同情她:“我如果跟你一樣,你會讓我吃閒飯嗎?你會讓我坐在屋裡,給我端飯嗎?你不會!”
徐南風想起前世,能活到十六歲,她也是夠命大了,苗雲一定功不可沒。有病從不給她看醫生,吃飯從未吃飽過,那是一場漫長的暗中謀殺。
徐南風笑道:“你的死活,我根本不在乎,你的兒女也未必在乎,最壞的結果,就是你在這屋裡,又臭又爛,然後被扔出去,還落一句活該!”
苗雲捂住耳朵:“啊啊……”
那天不出意外,苗雲的兩個女兒嫌棄的不行,給她端了水讓她自己洗,還在一邊說風涼話:“你不是說閨女都是外人嗎?你不是本事很大嗎,子孫滿堂的,怎麼沒人伺候你?……”
徐南風鍋上燒著熱水 ,分別給大姑二姑端了一碗解渴,大姑嘆道:“好孩子,聽說你去上學了,不容易吶……”
苗雲一聲不吭的用力的搓洗,心裡的恨意達到了最頂端。但是,從那天起,她開始整潔起來,每天從屋裡掃到院裡,一直到大門口。
她每天洗澡,衣服乾淨, 頭髮梳的整整齊齊 ,儼然一個勤快利索的老太太。
徐南風反而輕鬆了,因為苗雲每天去菜地摘菜 ,撿柴火,自己盛飯,徐老大他們看見她也沒有那麼排斥了。
徐南風並不是好心,她只是不想天天看見她,但是也不想讓她早早死了,她要讓她看著自己,如何一步一步走出去,看著她的好孫子如何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