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林振中拉開門,見是張大海,連忙讓開身子:“快進來坐,外面冷。”
張大海跺了跺腳上的雪,走進屋裡,四下打量著:“你這屋子收拾得不錯啊,比剛租那會兒強多了。”
林振中笑了笑,給張大海倒了杯熱水:“那不是張叔幫襯著嗎?這個月定量夠了,不用上工,這兩天我就去山裡砍柴回來燒炕。”
“要不這大冬天的,非凍死不可。”
張大海接過水杯,在炕沿上坐下,突然壓低聲音:“小林啊,叔跟你說個事兒。”
“您說。”林振中在對面坐下。
“這些日子,叔都看在眼裡。”張大海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跟徐知青那丫頭,是不是在處對象啊?”
處對象?
林振中耳朵一熱,輕咳一聲:“張叔,您這是……”
“別跟叔打馬虎眼!”張大海擺擺手:“屯兒裡誰看不出來?你小子天天往人家跟前湊,又是送肉又是幫忙的。”
林振中撓撓頭,沒否認。
“我倒是想,但窗戶紙還沒捅破呢,再說了,也不知道人家徐知青肯不肯。”
徐清雅是文化人,這兩年就是吃了年份的虧。
再過兩年,肯定能飛黃騰達的。
他就一個獵戶,哪能想這麼多?
“叔是這麼想的。”張大海喝了口水:“要是以後真成了,這破房子可不行。得好好翻新翻新,該打的傢俱都得打。”
“你自個兒得先準備著,不然人家徐知青到時候答應了,你讓人睡破屋子?”
林振中眼睛一亮:“張叔,您是說……”
“正好你之前不是說要買木材嗎?”張大海放下杯子:“屯兒里老木匠劉大炮手藝不錯,我帶你去問問。”
林振中二話不說,套上棉襖就跟著隊長出門了。
雪還在下,兩人踩著積雪往屯子東頭走。
“劉大炮這人脾氣倔,但手藝沒得說。”張大海邊走邊說:“他爹當年是給地主家做傢俱的,祖上傳下來的真本事。”
劉大炮家是個獨門獨院,院子裡堆滿了木料和半成品傢俱。
“老劉!”張大海在院門口喊了一嗓子。
屋裡走出個五十來歲的精瘦老頭,花白鬍子,眼睛卻炯炯有神:“喲,隊長大人光臨寒舍啊!”
“少貧!”張大海笑罵:“給你介紹個主顧,小林,林知青,想打幾件傢俱。”
劉大炮上下打量林振中:“知青?有錢打傢俱?”
林振中不卑不亢:“劉師傅,我想打一套婚房用的傢俱。”
“哦?”劉大炮來了興趣:“說說看,要打什麼?”
“雙人床、大衣櫃、五斗櫥、梳妝檯,再要個吃飯的方桌配四把椅子。”林振中掰著手指頭數:“最好再打個書櫃。”
這些東西他空間裡都有。
但要是娶了徐清雅,哪兒能用舊的?
他可嫌三房家裡的東西晦氣。
劉大炮眼睛越瞪越大:“好傢伙,這一套下來可不便宜!”
“您開個價。”林振中淡定道。
劉大炮摸著鬍子盤算:“木材現在不好弄,得去林場伐木才行……”
“木材我來解決。”林振中打斷他:“您只管工錢。”
劉大炮和張大海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
“你小子有門路?”劉大炮問。
林振中笑笑:“山上不是有林子嗎?我跟隊裡申請,自己砍。”
張大海點點頭:“這倒是個辦法。不過現在天寒地凍的,砍樹可不容易。”
“沒事。”林振中胸有成竹,“知青點不少兄弟閒著,我招呼一聲,應該有人願意幫忙。“
劉大炮這才正色道:“要是木材你自己解決,工錢就按件算。床二十,衣櫃十五,五斗櫥十塊……整套下來大概一百八十塊錢。”
這年頭,一百八十塊錢絕對是個大數目,普通工人半年的工資了!
所以劉大炮算出來,也是跟著笑了笑。
愣頭青娃子,不知道傢俱貴也正常。
打個雙人床就夠了,還要啥五斗櫥?
但林振中眼皮都沒眨一下,直接點頭答應下來:“成,就這麼定了。”
啥?
這下輪到張大海和劉大炮愣住了。
下鄉知青,直接拿出一百八十塊錢?
開什麼玩笑!
張大海在一旁咂舌,趕緊拉了拉林振中:“小林啊,這是一百八,不是十八!”
林振中笑道:“一輩子就結一次婚,不能委屈了媳婦不是?”
劉大炮和張大海對視一眼,兩人跟著哈哈大笑起來:“好小子,對脾氣!”
談妥後,張大海拍拍林振中的肩膀:“木材確實不夠,得現砍。正好這兩天知青們不上工,你要需要,在知青點知會一聲,看看有誰願意去幫你。”
他頓了頓,正色道:“不過說好了,這工錢和工分,得你自己出。”
林振中點頭:“應該的,謝謝張叔。”
找張大海把條子開好後,林振中這才回到知青點。
一進門就看見張建軍蹲在灶臺邊啃窩頭。
“哥!回來啦?”張建軍一骨碌爬起來,嘴角還沾著玉米麵。
“明兒個有事兒幹。”林振中往炕上一坐,掏出菸捲點上:“你拿大喇叭喊一聲,讓知青們明早曬穀場集合。”
“啥事兒啊?”張建軍湊過來,眼睛亮晶晶的。
“伐木。”林振中吐了個菸圈:“我要打傢俱,缺人手。”
“好嘞!”張建軍一抹嘴,一口答應下來。
第二天起床號崗響起,大喇叭就“滋啦滋啦”響起來。
“全體知青注意!曬穀場集合!有好事兒!”
“有好事兒!趕緊來!”
知青們揉著眼睛往外走,嘴裡直嘀咕。
“大清早的,啥好事啊?”
“該不會又要突擊檢查吧?”
“好不容易不用上工,還想睡個懶覺的。”
曬穀場上,人已經到了不少了。
林振中往碾子上一站,清了清嗓子。
“今兒叫大夥來,是有個活計。”
他指了指後山:“我要伐木打傢俱,缺人手。工錢按工廠工人標準算,一天一塊二!”
人群“轟”地炸開了鍋。
“啥?一塊二?”
“我滴個乖乖!比上工掙得多啊!”
“林哥!算我一個!”
眾人眼珠子瞪得溜圓,天知道他們在地裡刨地,鋤頭刨飛了都掙不到一塊二呢!
跟著去伐木,就能掙錢?
誰不樂意?
老王頭擠到前頭:“小林啊,這工錢誰出?”
“我出。”林振中拍拍胸脯:“木材我自己用,工錢自然我掏。”
“那工分咋算?”有人問。
“照常記!”林振中咧嘴一笑:“張隊長批了,伐木算集體勞動,不過這工分從我這扣!”
這下更熱鬧了,知青們爭先恐後舉手。
“我去!”
“帶我一個!”
“林哥看我!我力氣大!”
角落裡,周富貴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吹牛逼誰不會?到時候別發不出工錢!”
劉麗娟也跟著幫腔:“就是!誰知道是不是騙人去當苦力!”
莫名其妙的,做什麼傢俱?
還一大早把人叫到這來。
一想到這半個月他們倆都泡在糞坑裡,周富貴就恨得牙癢癢。
都怪林振中這癟犢子。
要不是他使壞,他能去掏糞嗎?
夜裡睡覺的時候,牙縫裡都能聞到屎尿味兒!
他以前哪兒受過這樣的委屈?
偏偏想找林振中的茬兒都找不到。
林振中是趕山隊的,又不住在知青點。
小屋子自個兒住著,他白天上工,林振中還在睡大覺。
下工的時候,林振中已經給徐清雅端了肉過來了,知青點裡的肉味兒都能香得他睡不著覺!
這小子日子咋就這麼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