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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在平興縣,連縣學裡的先生都不一定有高氏族學的先生學問好。

凡是讀書人,都要先去高氏族學考一場試試,實在考不上再前往其他學院。

族長這是在為陳硯指路,陳硯領情。

只是考高氏族學的事還要往後稍稍,如今最要緊的是分家。

送走族長,大房已經回了屋子,時不時傳來鄒氏的抽泣聲。

柳氏有些急:“東西還沒分,他們怎麼就不出來了。”

陳得壽倒是不急,今兒個是族長主持的分家,他大哥能欺負他,卻不敢得罪族長,明兒個族長來之前,他大哥定會把東西都拿出來。

翌日天不亮,陳得福就開始分東西。

銀子、糧食、青磚大瓦房,連田契地契都拿了出來。

鄒氏雙眼紅腫,拉著陳青闈的手一句句叮囑:“人家瞧不起你,覺得你這輩子出不了頭,你要給娘爭口氣考個秀才回來,也叫這些人瞧瞧。”

這些話實在難聽,盧氏是忍不了的,不過想到往後大孫子要住土胚房,這心裡頗不是滋味,也就忍下了。

柳氏卻不願意忍了,當即道:“青闈要是能考中秀才,我當嬸嬸的也為他高興。大嫂也不用怕,往後我和孩子爹就算要飯也不會要到秀才公面前。”

都分家了,她還怕什麼。

陳得福指著陳得壽:“你管不管你媳婦?”

陳得壽頗為難地撓著頭:“大哥,我媳婦說得也沒錯,咱不會拖累青闈的。”

陳得福一口氣噎住,不上不下難受得厲害,他這才發現自己這個軟綿綿的三弟,實在不是個善茬。

等東西分完,就要去請族長和里正一同去縣裡。

陳硯並沒有去,而是留在家裡畫美豔女鬼夜間撫琴。

清風襲來,女子輕薄的衣衫飄起,玲瓏身材若隱若現,一雙修長精美的腳露出來,腳脖子上帶著一圈細小的鈴鐺,仿若能聽到清脆的“叮鈴”聲。

女子青絲挽起,只留下一縷碎髮輕輕附於側臉,更顯嬌媚。

如果能有顏料上色,效果肯定更好。不過大梁的顏料不便宜,他就算要投入,也是以後賺到錢,有了穩定買家再幹。

陳硯本想畫得更奔放些,可他年紀太小,還要靠家裡人幫忙賣出去,他畫得束手束腳。

他還是殘留了不多的羞恥心。

陳得壽中午就回來了,柳氏煮了一大鍋飯,破天荒的蒸了碗雞蛋,叫上盧氏一同來吃。

雖沒肉,也是比以前的飯菜好了許多。

自己當家做主了,總要吃飽飯才有力氣幹活。

與柳氏的好心情相比,盧氏神情懨懨。

一頓飯吃完,盧氏就將一塊碎銀子交給柳氏:“這是阿硯賣畫賺的,這幾日忙著分家忘了給你。”

得知陳硯的畫這麼值錢,柳氏笑眯了眼:“阿硯快把畫給我們瞧瞧,是什麼樣的能賣三錢銀子一張?”

陳硯心一緊,立刻推辭還沒畫。

柳氏笑呵呵說是等畫好了再看也行,還讓陳硯不著急。

雖是誇著陳硯,柳氏並沒把陳硯畫畫賺錢當真。

婆母說了,其他家都不收,只有一位十來歲的少爺看上了,想來是小孩子的亂塗亂畫。

總不能每次都能碰上不拿錢當回事的少爺。

“娘往後一個人也別做飯了,與我們一同吃吧?”

分了家,盧氏就是一個人一家了,陳得壽實在不忍心。

盧氏擺擺手:“我自個兒吃就成,都分家了,又和你們一塊兒過,村裡人該說你大哥不孝了,青闈還要考科舉。”

提到科舉,柳氏目光落在了陳硯身上。

分家後她手上有十兩銀子,加上陳硯賣畫這九錢,以及自己以前攢的,有十一兩,可以送陳硯去學院讀兩年書。

往後她不用管著一大家子的吃喝,除了農忙時要幫著男人下地幹活,平時能騰出手多養些雞,撿了蛋去賣,逢年過節賣雞也可換些錢。

柳氏心思活泛起來:“等農忙完,當家的去縣城打聽打聽那高氏族學什麼時候招生。”

“高氏族學每年都是正月十六招生,要等明年才能考,娘不必著急。”

養父周榮在高氏族學當先生,陳硯自是清楚他們的招生事宜。

還有半年,正好讓他多賺錢,再好好溫習一番。

柳氏卻覺得不能耽擱,要將陳硯送去附近哪個私塾,讓他多讀半年書。還是陳得壽說私塾多是幼兒啟蒙,陳硯已做完啟蒙,送去也是無用,柳氏方才作罷。

不過她也並不放棄,既然不能去私塾,那就自個兒多背書,多練字。

柳氏立刻就想去找大房借些筆墨紙張讓陳硯練字,陳得壽搬來一塊青石板,又端來滿滿一木盆的水,就讓陳硯沾了筆墨在石板上練字。

“既要讀書,頭一件事便是要吃得苦中苦,先將這盆水寫幹了,再去紙上練字,必能事半功倍。”

瞧著陳得壽臉上露出的一絲笑容,陳硯道:“爹是不是捨不得花錢給我買筆墨紙張?”

柳氏和盧氏目光中滿是懷疑。

陳得壽煞有介事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科舉一途本就難如登天,若連此等困難都無法克服,又如何能登上天梯?當年我兄弟三人初讀書,也是在石板上練字。”

在盧氏的作證下,陳硯沒再多話,不過他並沒打消對他爹捨不得錢的懷疑。

中午太陽毒辣,人下地是熬不住的,陳得壽和柳氏會午休小憩,待到半下午了再下地。

陳硯迷迷糊糊時聽陳得壽道:“往後讀書的花銷大,咱能省則省……”

等陳硯再醒來,屋子裡已空無一人。

院子裡也是靜悄悄,彷彿整個老陳家都只有他一人。

陳硯狗狗祟祟地關緊門窗,將自己的畫從床底拿出來。

想了下,他眸中精光一閃,拿出一張空紙畫上了狐女出浴圖。

這一畫就入了迷,等到外面響起走路聲,他趕忙將東西都裝進籮筐,塞回床底下,拿著毛筆到院子裡,正巧碰見陳得福帶著一大家子回來。

陳硯打了聲招呼,將毛筆沾了水,就在青石板上默寫《三字經》。

夏日石板被烈日曬得滾燙,水在其上片刻就會幹。

陳硯並不在意,順著默寫便是。

在周家時,他讀書是為了識字,在這個時代不至於被人矇蔽,並沒有怎麼花精力練字,再加上手腕無力,這字就寫得綿軟無力。

科舉一途想要走得遠,一手好字必不可少,他需得下苦功才行。

頭頂傳來一聲嗤笑,陳硯抬頭,就見陳青闈目露鄙夷。

“阿硯你這字若是到了書院先生面前,必要被扔出去。”

陳硯道:“若我字寫得那般好,又何必蹲在此處練字?”

陳得福攔住還要再說的陳青闈,陰陽怪氣道:“都已分家了,你三叔三嬸想將錢打水漂,咱們也攔不住。”

說完,領著一家子離開,陳硯看了眼他們的背影,俱都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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