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蘇曉蘭急的直跺腳，想要將對方追回來，結果被高衛東攔了下來。
“爸，我哥想買個城市戶口，找份好工作，我覺得可以理解，你就答應他吧。”高家興主動提出來。
“老三，你這孩子就是太懂事，憑什麼好事都得讓著他們，你給我好好讀書，別的事情用不著你管，如果你的成績不好，那麼你不想上學也無所謂，但是你的成績這麼好，我是絕對不會讓你輟學的，你有本事的話，一直讀到博士。”高衛東語重心長的叮囑對方。
高家興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此時此刻，他已經是淚流滿面，雖然他還在讀初中，但是他的內心裡非常清楚，只有讀書才能改變命運。
只不過他實在不願意看到父母如此辛苦，不願意看到二哥因為買不上城市戶口，找不到好工作。
所以他才會主動提出來輟學。
等到高家興回房學習，蘇曉蘭關上了門。
“我說老頭子，你今天到底是咋回事，怎麼跟吃了槍藥似的，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麼氣。”蘇曉蘭忍不住猜測。
“沒有。”高衛東搖了搖頭，說：“從今往後，對所有的孩子，我們都要做到一視同仁，尤其是對美華和家興。”
“五個指頭還不一樣齊，我們哪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再說閨女是潑出去的水，長大以後就會嫁人，怎麼可能跟兒子一樣。”蘇曉蘭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虧你還是個女的，你瞅瞅自己說的話，閨女也是我們的孩子，憑什麼不能跟兒子一樣。”高衛東忍不住呵斥對方。
“我說的也是實話，等到我們老了需要伺候的時候，還得指望兒子。”蘇曉蘭明顯有些不服氣。
“你這個想法就不對，照你這麼說，人家那些沒養兒子的，是不是老了都得自殺，再說，咱們村裡養兒子被餓死的也不是沒有。”高衛東直接反駁對方。
蘇曉蘭被堵的直接說不出話。
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平日裡這個老實木訥的丈夫，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思維如此的敏捷。
“我說老頭子，你沒發燒吧？”蘇曉蘭邊說邊摸了一下對方的額頭。
“沒有。”高衛東搖了搖頭，說：“從今往後，我們得多替自己考慮，必須堅決放棄養兒防老這樣的思想。”
“我看你肯定是受了什麼刺激，不跟你說了，我去做飯。”蘇曉蘭打開門，走了出去。
高衛東坐在炕上，望著貼滿泛黃報紙的牆壁，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等到做好飯，高家業兩口子帶著3歲的兒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們甚至連招呼都沒打，直接在餐桌前坐了下來，拿起筷子準備吃飯。
結果，高衛東直接上前將他們手裡的筷子收走。
“爸，你這是做什麼？”高家業感到十分驚訝。
“你們兩口子來的正好，有些話我得跟你們說清楚。”高衛東邊說邊坐了下來。
“老頭子，你這是又準備發什麼瘋。”蘇曉蘭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高衛東沒有搭理她，繼續說：“你們已經結婚，而且也有了孩子，你們不應該天天過來吃飯，你們應該自己開灶。”
“爸，這是咋回事？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說起這個？”高家業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爸，是不是我們兩口子帶著孩子過來吃飯，你感到心疼？”大兒媳王曉慧猜測。
“這個跟心疼沒關係，老大兩口子，我再說一遍，你們已經結婚有孩子，應該自己開灶做飯，另外，按照農村的習俗，你們單獨過日子，應該往家裡交糧，我也不多要，一年一百斤麥子就行。”高衛東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爸，我們自己都吃不飽飯，哪來的麥子給你們，你這不是故意為難我們嗎？”高家業明顯有些不滿。
“我跟你媽養了五個孩子，每年下來新麥子，我們就給你爺爺送過去，你們兩口子就養這麼一個孩子，難道連一百斤麥子都不願意拿嗎？”高衛東的火氣一下子冒了上來。
“爸，家業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覺得一百斤麥子太多，能不能再少點？五十斤行不行？”王曉慧跟對方商量。
“不行！”高衛東斬釘截鐵的拒絕。
“老大，你們兩口子帶著孩子先回去。”蘇曉蘭使了個眼色。
高家業一家三口連忙站了起來。
“彆著急，我還沒說完，從今往後，你們自己看孩子，我跟你媽還得下地幹活，沒這麼多閒工夫。”
“爸，你到底想做什麼？難道小宇不是你們的孫子嗎？”高家業簡直有些發瘋。
“小宇是我們的孫子，這是事實，我也沒有否認，但是我們沒有給你們看孩子的義務，再說孩子是你們自己的，你們就應該照顧。”高衛東回應。
“爸，你是不是受到了什麼刺激，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高家業感到相當無奈。
“你別給我岔開話題，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不要覺得養孩子是給我們養的，不用說你們的孩子，就是你們，我們都不敢指望。”高衛東說道。
“爸，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別怪我辦事難看。”高家業話一說完，帶著老婆孩子離開了這裡。
“我說老頭子，你不給老二買戶口，不讓老大一家過來吃飯，你究竟想做什麼。”蘇曉蘭氣的說話都不利索。
“你別管，反正從今往後，就按照我說的去做。”高衛東的態度顯得非常強硬。
“你就作吧，我看最後你能將這個家作成什麼樣子。”蘇曉蘭嘆了一口氣。
”你們站著做什麼？趕緊吃飯！”高衛東衝著三兒子和小女兒喊了一嗓子。
兩人趕緊坐了下來。
等到吃完飯，蘇曉蘭開始收拾碗筷，結果被高衛東攔了下來。
“你又想做什麼？”蘇曉蘭簡直有些崩潰。
“家興，美玲，從今天開始，你們負責輪流收拾碗筷，你們也都老大不小，乾點活也是應該的。”高衛東做出安排。
“平日裡這些活都是我媽做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再說我還得學習，哪有這麼多時間用來浪費。”高美玲感到相當的不滿。
作為家裡最小的孩子，她已經過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不用說收拾碗筷，就是掃帚倒在地上，她都不會扶起來。
“美玲，就算是你想學習，也不差這點時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跟著去地裡幹活，幫忙帶弟弟妹妹，我不過就是讓你收拾碗筷，你就在這裡跟我討價還價，你如果不想收拾的話，那麼你以後也別吃我們做的飯。”高衛東根本不慣著對方。
“爸，小妹不懂事，你別跟她一般見識，以後吃完飯，我來負責收拾碗筷。”高家興主動提出來。
“老三，我剛才是怎麼囑咐你的，不要將所有的事都攬到自己身上，要不然，你就算是付出的再多，也沒人會領你的情。”高衛東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
高美玲見狀，知道父親不是在跟她開玩笑，只能答應下來。
這時候，高家明已經蹬著自行車來到了縣城，找到了他的女朋友萬曉琴。
“家明，事情辦的怎麼樣，拿到錢了嗎？”萬曉琴迫不及待的上前詢問。
“沒有。”高家明搖了搖頭，說：“我爸不知道發什麼瘋，突然改變了主意，不但不給我錢買戶口，而且還直接讓我去你家當上門女婿。”
“之前你爸不是已經答應出錢給你買戶口了嗎？怎麼突然變卦？是不是你大哥他們跟你爸媽說了什麼？”萬曉琴猜測。
“誰知道呢，反正現在我爸就是死活不肯出這筆錢。”高家明感到十分無奈。
“要不我跟你回家一趟？有可能你爸媽是不相信你說的話，到時候我跟他們解釋一下，再加上他們看到我這麼漂亮的女朋友，我相信他們肯定會同意的。”萬曉琴主動提出來。
“好，我聽你的，不管怎麼樣，一定要讓我爸媽將錢拿出來，要不然我買不到城市戶口，你爸媽肯定不會同意我們的婚事。”高家明非常痛快的答應下來。
“家明，你也別太著急，現在城市戶口剛開始買賣，還有好幾個星期的時間，肯定來得及。”萬曉琴安慰對方。
“曉琴，你放心，等我買到城市戶口，找到工作，我的工資全部都交給你，我再也不要回到那個讓人感到噁心的家。”高家明做出承諾。
“你的那個家確實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估計還沒我家的廁所幹淨，等到我們結了婚，爭取讓單位分房，到了那個時候，你就算是徹底在縣城紮了根，我們的孩子也會變成城裡人，跟那個貧窮落後的農村徹底劃清界限。”萬曉琴的情緒顯得有些激動。
高家明點了點頭，說：“好，今天晚上，我先去同學家對付一宿，明天上午你跟我一起回家，爭取讓那對老不死的東西將錢拿出來。”
這時候，高家業一家三口也回到了家裡。
孩子開始餓的直嚷嚷。
“你說這個死老頭子發什麼神經，本來我們天天過去吃飯，他從來沒放過一個屁，今天這到底是咋回事。”王曉慧感到十分納悶。
“感覺他今天跟吃了槍藥似的，有可能他在外面跟別人吵架，心情不太好。”高家業做出猜測。
“他有能耐出去衝著別人，窩裡橫算什麼本事，再說我也不是他養大的，他憑什麼衝我發火。”王曉慧簡直委屈的要命。
“行了，你也少說兩句，爸正在氣頭上，所以說話不太中聽，等他消了氣，肯定會給你賠禮道歉的。”高家業安慰媳婦。
“我跟你說，就算他給我道歉，我也不會輕饒了他，他必須拿出真金白銀，別想用話糊弄話，要不然，別怪我衝他甩臉子。”王曉慧依舊是不依不饒。
“你先做飯，孩子在這裡餓的哇哇直叫。”高家業說道。
“媽，你趕緊給我做飯。”高宇連忙跟了一句。
“你們爺倆就是餓死鬼投胎，在這裡等著。”王曉慧罵罵咧咧的去了廚房。
很快，她做好了飯，招呼高家業爺倆在飯桌前坐了下來。
“我跟你說，從明天開始，你不準去看望那個死老頭子。”王曉慧下達命令。
“我不過去的話，是不是不太合適，不管怎麼說，他是我爸，傳出去的話對我影響不好，你也知道，我最近想要競選村幹部，要是傳出去的話，很有可能對我產生不好的影響。”高家業有些面露難色。
“你競選村幹部跟這個有什麼關係，再說他們也不待見我們，你過去做什麼，反正我醜話說在前面，你如果敢去他們那個屋，我就帶著孩子回孃家，讓你自己過。”王曉慧直接放出狠話。
“我聽你的，我保證不過去。”高家業嚇的趕緊服軟。
“這還差不多，只要你不去，用不了幾天，他就會乖乖過來賠禮道歉，到時候我絕對不會輕饒他。”王曉慧的臉上浮現出得意的表情。
高家業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的點頭。
“對了，老二不是想買城市戶口嗎？你爸媽同意了沒有？”王曉慧換了個話題。
“好像已經同意，畢竟，有了城市戶口，老二就能在縣城找到好工作。”高家業回應。
“你爸媽真是偏心，當初我們結婚的時候，就給我們蓋了這麼幾間破房子，到了老二這裡，直接給四千塊錢買戶口，等他們老了以後，讓他們去老二家住，別想讓我管他們。”王曉慧憤憤不平的喊道。
“行了，你也少說兩句，老二高中畢業，正好現在有這麼一個機會，等他在城裡安了家，找個城裡的媳婦，日子過得好起來，我們說不定也能跟著沾點光。”高家業開始打自己的小算盤。
王曉慧看了他一眼，說：“拉倒吧，老二那麼自私的人，他能讓你沾光？等他買了城市戶口，找到工作，估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你們家斷絕關係。”
“不可能，老二就是再混賬，也不會做這樣的事。”高家業明顯不相信。
“我們走著瞧，不過你也真是窩囊，你爸媽手裡有那麼多錢，你也不想辦法挖過來，現在倒好，不但全部給了老二，而且還得拉不少饑荒。”王曉慧說到這裡，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們拉饑荒，跟我們沒關係，哪怕他們就是賣血還債，也是他們自己找的，真正最慘的還是老三，他的學習成績非常不錯，如果初中畢業的話，將來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高家業說到這裡，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行了，你別替人家擔憂，雖然你們是兄弟，但是現在你已經結婚，而且有了孩子，還是多將心思放在自己的小家身上。”王曉慧囑咐對方。
高家業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高衛東從睡夢中醒來，望著身邊熟睡的妻子，他的心裡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喜悅。
現在的他，雖然跟年輕時候沒法比，但是身體還很硬朗，只要他努力奮鬥，那麼家裡的日子肯定會變得越來越好。
他起身去了廚房。
看到家裡還有一些麵粉，他乾脆直接動手烙了幾張蔥油餅。
很快，香氣飄滿了整棟屋子。
“老頭子，這是你做的飯？”望著芳香四溢的蔥油餅，蘇曉蘭的臉上充滿了震驚的表情。
“對！”高衛東點了點頭，說：“趁熱趕緊吃。”
“家裡只有那麼點麵粉，我尋思著等老二回來，包餃子吃，你倒好，全部用光，等他回來吃什麼。”蘇曉蘭忍不住嘟囔了兩句。
“放心，不吃這頓餃子，他也餓不死。”高衛東說到這裡，直接用手掰下半張蔥油餅，遞了過去。
“家興和美玲還沒起來，我去喊他們。”蘇曉蘭站了起來。
高衛東一把拽住她，說：“我們先吃，要不然，等他們吃的時候，估計什麼都剩不下。”
“可是……”蘇曉蘭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我知道你心疼孩子，但是你越這麼做，他們越覺得一切都是應該的，老大和老二就是最好的例子。”高衛東意味深長的說道。
蘇曉蘭見狀，點了點頭，吃起了蔥油餅。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