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宗早就在市醫院候命。
他立在急診樓前聽電話,臂彎裡還掛著兩隻標有品牌大LOGO的衣物袋子。
遠遠看到周汝正抱著江弦月大步流星走過來,連忙快步迎上去,一邊哼哼哈哈地應付著電話裡的人。
“好好好,我知道了二叔。誒,我這就找他去啊!”
“您彆著急,等我信兒嗷!”
“找找人我立馬給您回電話,得嘞!那我先掛了啊!”
電話掛斷,周汝正已經走到跟前。
尉遲宗剛才沒細看,這一抬眼登時嚇一跳。
“哎媽!這光天化日的,搞得的這麼血腥!阿正你是不是太過了?這也太瘮人了…”
周汝正皺眉斥他,“少廢話,帶路!”
“誒!哦這邊兒,病房都打點好了,直接上去就行!”
尉遲宗連忙在前頭帶路。
三人一路疾步進電梯。
周汝正公主抱江弦月,加上兩人高顏值又血腥悽美的搭配,幾乎成為人群的焦點。
*
半個小時後,病房裡。
周汝正換下了帶血的衣裳。
江弦月也換上了病號服,被安頓在病床上。
尉遲宗適時開口:“阿正,沒事兒那我先走了?”
周汝正看向江弦月,“準備點日用品來,她要在這兒住兩天。”
尉遲宗點點頭:
“放心,晚點兒讓人給你送過來。”
周汝正問江弦月,“你還需要什麼,都告訴他。”
尉遲宗聞言,也看向江弦月。
“我想吃好吃的。”
周汝正沒說什麼,只當她餓了,擺手打發尉遲宗出去買飯。
關上門,他折回病床邊坐下,長腿微屈肆意大敞,從西褲兜裡掏出火機煙盒,點了支菸。
江弦月安靜看著他吞雲吐霧。
直到半支菸都下去了,也不知道他在沉凝什麼。
於是,忍不住問他:
“江家人,他們上飛機了麼?”
周汝正瞥她一眼,抬手夾住煙,慢吞吞掏出手機,給七八通未接電話撥了回去。
“嗯。二叔。”
病房裡安靜,江弦月能清晰聽到兩人的對話。
“怎麼現在才接!什麼情況?”
周汝正張口就來:“沒顧上,剛辦完住院,死不了,不過得留院觀察幾天。”
週二叔沉默幾秒,嘆了口氣:
“你說這事鬧的,江家人已經登機了,我剛接完你爸的電話,江熾暫時留了下來,他要等他妹妹一塊兒回去。”
周汝正咬著菸蒂的牙關一頓,偏過臉看向江弦月。
“江熾留下來了?”
“嗯。”
江弦月眸光微閃,纖細指尖攥住病號服的衣襬。
周汝正從她臉上看出幾分異常,眼簾低垂,視線落在她攥緊的纖細拳頭上。
手機裡,週二叔的話還在繼續:
“…本來都走了,誰知道江熾又折回來,你爸剛問過我你們去了哪個醫院,江熾要過去,你給他發個地址吧。我把他電話給你。”
“嘖。”周汝正皺了下眉。
週二叔:“嘖什麼嘖?別不耐煩,你的狗咬了人,別覺得江家有人去了,你就能不當一回事兒,我跟你說…”
“知道了!”
周汝正沒耐心聽他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扭臉問江弦月,“你怎麼看?”
江弦月睫毛輕煽,輕聲說:
“江熾不會管我死活,是殷聿叫他留下來,幫他盯著我。”
周汝正舌尖兒抵住犬齒,心裡憋了句髒話。
“什麼意思?”
‘嗡嗡’
手機震動。
他斂聲垂眼,週二叔發給他一串手機號,不用問也知道是江熾的電話。
周汝正沒理會,抬起眼繼續問江弦月。
“你昨天可是跟我講,說那半身不遂的狗男人出軌,他都出軌了,憑什麼不讓你離婚?還讓人盯著你,到底搞什麼?”
江弦月垂目看著指尖,低垂的眼睫遮蓋住眼底情緒,想了想,還是如實告訴他。
“我跟殷聿原本是初戀。”
周汝正目光一滯,牙關裡的菸蒂掉下來差點燙到他手。
他死死盯著江弦月,慢慢站起身,眼神幾乎要把她盯穿。
江弦月沒看到他臉上表情變化,自顧說:
“…他在出車禍前,為了訂婚的事跟殷家長輩抗爭,曾經以自己的名義建立信託,受益人是我的名字。”
她抬眼,眸光平靜與周汝正對視。
“也就是說,除非殷聿醒過來更改信託受益人,不然他一死,我就會繼承他的大部分遺產。所以他成了植物人,殷家才會迫不及待同意我嫁進門。”
周汝正緩緩皺眉,腦子裡一瞬間竟然沒反應過來。
艹,這他媽什麼狗血劇情?
江弦月看著他臉上反應,墨黑瞳珠動了動,語聲低下去。
“殷家不比江家好到哪兒去,如果殷聿沒出事,我或許能借他的庇護擺脫江家,然後走出去。”
“他出事了,我一切的努力都白費。”
“他們只是把我換個囚籠困住,不讓我靠近殷聿,也不肯放我自由。”
“殷聿死了我就要陪葬,我希望他醒過來。”
“可是一切都不在可控範圍內,他醒來後性情大變,有時候認得人,有時候不認得。”
“他清醒的時候不肯離婚,糊塗的時候,又受別人蠱惑折磨我…”
“你先停!”
周汝正聽到這兒才出聲打斷,伸手指著她,眉眼沉厲問道。
“折磨你?他怎麼折磨你?”
江弦月一臉平靜,眼裡卻溢出霧氣。
“我不想說。”
周汝正沉下聲,“我就聽這部分,你說清楚!”
“我沒時間細聊自己曾經有多慘。”
江弦月以手捂臉,語氣疲憊無力:
“江家人都是瘋子,殷聿也瘋了,我受不了,想盡所有辦法想自救,整個港城沒人敢幫我。”
“周汝正…”
她抬起臉,眼底有溼意,看著他的眼神像是看著最後的希望。
“我好不容易才得到機會從港城出來,只有你肯幫我,我不想回去,我不能回去。”
周汝正靜靜與她對視,好半晌,才強壓下心底的氣鬱和浮躁。
他眸色沉沉,下顎微點:
“還挺複雜,不過不要緊,沒人能在上京搶我周汝正的人。”
江弦月看著他,眼眸動容,突然跪坐起身朝他撲過去。
被她一把抱住脖子,周汝正愣了愣,眉宇間的陰沉僵在臉上,滿腔情緒也瞬間消窒。
“周汝正,謝謝你。”
周汝正眼瞼眨了下,喉結輕滾,環住她腰。
正想說什麼,就聽身後的病房門被人一把撞開,‘砰’地一聲動靜老大。
“阿正,飯買來了,快…呃”
掛在懷裡的柔軟身子瞬間鬆開,撤離。
周汝正屈在半空的胳膊一動不動,手握成拳,緩緩扭過臉,看向破壞氣氛的始作俑者。
“呃…,我,飯買來了。”
尉遲宗拎著兩兜子飯盒杵在門口,對上他眉眼蒙霜的冷眼刀子,乾巴巴扯出抹笑臉,不尷不尬地解釋了句。
又小心請示:“你倆趁熱吃?我走!”
周汝正冷笑一聲,皮笑肉不笑開口:
“你是鋼炮兒?敲門還用人教?禮貌嗎?”
尉遲宗訕訕閉上嘴,一臉真誠地道歉:
“正哥,再也不會有下次,我保證!”
——下次你倆再單獨待一塊兒,天塌地陷我都不帶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