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裴雪舟為救快病死的外室子,將我和女兒鎖在蠱壇剜骨取血作藥引。
可他不知,三日後,我就能還完他的撫育之恩了。
毒蟲噬骨,女兒蜷縮在壇底,笑著安慰:
“阿孃別哭,等數完三天,我們就能回家啦!”
然而第三夜,女兒卻疼死在裴雪舟為外室子點燃的九百盞祈福燈下。
我砸碎蠱壇,任由毒針穿透喉舌。
三日後,裴家的祖墳蠱蟲肆虐,他跪在面前求我動用巫術救人。
我卻喚出渾身屍斑的女兒。
“你以為我是還恩的巫女?錯了,我是來收債的蠱神。”
……
壇底爬滿毒蟲,囡囡的呼吸卻越來越微弱。
好不容易熬過前兩天,我含著淚揉了揉她的小臉:
“囡囡,馬上就結束了,還有最後兩天……”
蠱壇突然被人打開,外面的陽光照射下來刺得我眼睛發疼。
裴雪舟一腳踹翻藥爐,滾燙的炭火濺在我手背上。
“養你十年了,該還恩了。”
我死死地擋在囡囡面前,他卻抬了抬眉,冷冷在我小腹踹了一腳。
“只是用女兒的血給阿墨續命罷了,你攔著做什麼?”
他一把抱起囡囡,將她送到血壇前:
“乖囡囡,你也不想看弟弟病死吧?”
裴雪舟朗目劍眉,此刻溫柔的樣子像是一個慈父。
只有我知道,他是想讓囡囡自願獻出心頭血。
八歲的女兒被毒蟲咬得渾身潰爛,卻把臉貼在壇沿衝裴雪舟笑:
“爹爹,囡囡願意的。”
“囡囡悄悄給門口的小黃留了半塊饃,爹爹記得餵它……”
我看著囡囡天真的笑顏,突然淚流滿面。
我撲通一聲朝裴雪舟跪下,對著地面瘋狂地磕頭,像感覺不到疼一樣。
“囡囡還小,你要心頭血做藥引子,就用我的吧。”
裴雪舟冷哼一聲:
“太醫都說了,巫女之子的血才是最管用的。”
“謝梨,你身為當家主母,連這點犧牲都不願為裴府做嗎?”
我才發現這十年來錯得有多可憐。
我無意識地朝裴雪舟爬了過去,雙唇顫抖:
“裴雪舟,剜心真的太疼了,她會死的……”
沒等我說完,就有太醫來報,說裴墨的病情加重了,若再不醫治,可能有性命之憂。
江柔聽聞這個消息身形一顫,在裴雪舟懷裡哽咽:
“雪舟哥哥,阿墨等不及了,快取藥引吧!”
幾個丫鬟硬生生地撕下囡囡淌血的皮肉扔進血壇。
她痛到痙攣,整個人都發著抖。
大量的血液噴濺到江柔繡著金線的裙襬上。
江柔小聲尖叫了一下,卻被裴雪舟擁入懷中。
“孩子都和你學壞了!剜個心還有那麼多苦情戲!”
他皺著眉擦掉江柔裙角的血漬。
“既然這樣,就由你這個做孃的親自來取囡囡的心頭血。”
我瘋狂地撕扯鐵鏈,一把將裴雪舟遞來的刀往遠處扔去。
可沒想到女兒小臉慘白,卻哆嗦地撿起那把刀,往自己的胸口送。
“阿孃,囡囡不怕疼的……”
僅僅是一個瞬間,我鮮活的女兒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拼了命地想抓住她,最後抓住的卻是自己滿是冷汗的掌心。
丫鬟們興奮地將汩汩鮮血存入藥瓶中。
她們刺耳的議論聲鑽入我的耳朵:
“聽裴相說巫女的血脈,可是能保裴家百年榮華的寶貝啊!”
“怪不得裴相那麼喜歡江小姐,也要和夫人誕下孩子,養她十年,就為今日娶巫女血脈的心頭血,這筆買賣真划算……”
幾個侍衛拖走了奄奄一息的囡囡,我又被拖回了壇底。
壇口轟然閉合的瞬間,裴雪舟的聲音透過石縫傳了進來:
“把裴府門口那野狗燉了,阿墨聞不得畜生味。”
我蜷縮在黑暗裡,卻無能為力,只能啃咬著自己的手背,直到血肉模糊。
我本以為只要撐過這三天,我就可以帶囡囡遠走高飛。
在我流浪快餓死的時候,是他遞給我一個熱饅頭說:
“跟我回家,我護你一世。”
十年朝夕相處,我替裴雪舟擋刀試毒,甚至自願被種蠱來保住他的性命。
如今十年之期已到,我是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