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嘴巴,再張大點。”
女人的食指伸進他嘴裡。
“好點了嗎?”
女人眉頭緊皺,疑惑地問道。
口水快盛滿陸子軒整個口腔了,他仍紅著眼搖了搖頭。
“怎麼這麼大個人了,還會磨牙。”
江晚吟目不轉睛,用指腹摩挲男孩牙齒邊緣。
眼前這個女人是陸子軒沒有血緣的小姨。
13歲那年,陸子軒爸爸患癌去世,小叔陸清寒嫌棄他是個累贅,將他扔在雨夜中,直到江晚吟趕來收養了他。
開始時,陸子軒對這個女人小心翼翼。
每次江晚吟回家,他總是乖乖地站在牆邊不敢抬頭,生怕多看了她一眼,她會一個不開心,把自己扔去孤兒院。
可沒想到,平日裡清冷矜貴的江晚吟,私下卻格外溫柔。
陸子軒一句喜靜,她馬上找人建了一套法式獨棟小別墅;
陸子軒放學消失半小時,她就急得登報尋人;
陸子軒氣虛體弱,她天天給他熬鹿茸補腎湯。
京圈的人都說女霸總江晚吟瘋了,從高嶺之花一下跌落成寵侄狂魔。
十八歲成人禮那年,陸子軒床底日記本被江晚吟發現。
他恐懼得如同一隻鵪鶉,縮在角落中瑟瑟發抖。
江晚吟沉默許久,當著他的面將日記一頁一頁撕下燒成灰燼,然後輕撫了撫他的頭,淡漠道:
“你還小,應該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他沒有被趕出去,陸子軒鬆了一口氣。
經歷此事,他以為江晚吟會就此疏遠自己,可沒想到她對自己舉止更加親暱,甚至每次酒醉後都會肆無忌憚地纏著陸子軒說糊塗話。
所以,陸子軒篤定江晚吟喜歡他的。
從那時候開始,陸子軒一步步試探她的底線。
打著美術作業的藉口,陸子軒用指腹一圈一圈地拂過她的眉骨,記住了她那張眉骨如畫的比例。
江晚吟專注看公文時,陸子軒會用髮尾撩她紅得快滴血的耳朵。
可他和江晚吟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從不敢捅破那層紙。
直到23歲生日那天,愛意積聚到了極點,陸子軒鼓起勇氣,第一次向江晚吟告白。
他帶著一束白玫瑰花跑到包廂,卻聽到江晚吟的姐妹戲謔。
“江晚吟真有你的,為了追陸清寒,居然幫他白養了這麼多年外侄。”
江晚吟醉意微醺,清冷的聲音略帶苦澀:
“當時清寒新婚,生活美滿,我不想讓陸子軒這個拖油瓶打擾他。”
陸子軒瞬間僵在原地,下一刻又聽到她姐妹問:
“現在陸清寒已經離婚,還答應了你的求婚,婚期都定下來了,那陸子軒怎麼辦?這些年你可沒少佔他便宜。”
“是他主動粘過來的,我可沒碰過他。”
江晚吟喝了一口威士忌,語氣輕佻,眸光卻格外幽深。
姐妹們鬨然大笑。
“要說還是你會玩,你仗著陸子軒跟清寒有七分相似,天天勾著人家玩,小男孩天天燥得慌吧……”
一字一句,像刀子般剜著陸子軒的心。
他跌跌撞撞地衝向寒風中,越走越快,譁一聲,他再也忍不住吐到街上。
原來這麼多年來,江晚吟從頭到尾都沒有喜歡過自己!
他從頭到尾都只是江晚吟用來紓解相思的工具!
江晚吟處心積慮地引誘他,配合跟他玩那些曖昧的小遊戲,只是因為他那張跟小叔七分相似的臉。
江晚吟要他的心動,沉淪,卻不肯要他!
陸子軒捂著被撕裂的心,淚水大顆大顆失控地往下掉。
可為什麼是陸清寒?為什麼偏偏是他?
那個雨夜,他曾苦苦哀求,希望小叔看在已經去世的父親的面子上,借他點錢讓他租個破舊的出租屋就行。他不想成為沒有家的孩子。
可這個卑微的心願,卻迎來了一頓辱罵。
“你爸死了關我什麼事?沒錢就去賣啊!”
“他媽的陸遠真是禍害遺千年,活時害人不淺,死了還留個拖油瓶……”
陸子軒想不明白,父親在世時,什麼都想著小叔。
而且,明明自己住著的大房子,他睡覺的大床,為什麼會在父親去世後,一夜之間變成小叔的……
他無助地在大雨中哭了出來。
那一刻,陸子軒真想像陸清寒說的那樣,乾脆死了一了百了。
他找到一把被人丟棄的鈍刀子,想著割腕自殺,手臂割得血肉模糊,傳來撕裂的劇痛。
直到,一把大傘,舉在了他的頭頂。
清冷如霜的江晚吟拉起他的手,輕聲說道:“以後,我照顧你。”
是江晚吟給了他新的生命。
可他沒有想到,自己最愛的人,對自己的所有寵愛都是偽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