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苑。
宋知雪自然是“乖順”的。
她一介庶女,沒有母族後臺,又不得父親寵愛,不乖順怎麼在劉氏手底下討生活?
她坐在庭院裡,看著葳蕤院的方向怔怔出神,臉色陰沉著,心裡情緒翻湧,焦躁煩悶。
林姨娘拿著件外衣過來給她披上:“怎麼在這裡吹風。”
察覺她視線方向,頓了下又道:“大小姐這婚事鬧的……哎,不過也好,花轎臨門時知曉,總好過日後和離。
“我本想著你與大小姐同歲,等她出閣就該你了。如今發生這檔子事,府中短時間內恐怕不會議親。
“好在你年歲不算大,緩緩也可。
“有大小姐的前車之鑑在,親事急不得,到時候我尋機會與你父親好好說,再求求太太,定給你挑個好人家。
“不求富貴權勢,只求人品端方,家世清白。”
宋知雪垂眸,身子半歪,投進林氏懷裡。
她不是林氏真正的女兒,而是三年前穿過來的。
彼時原身被嫡母責罰遣去了莊子上,很是吃了些苦,生病後高熱不退,醒過來就是她了。
她與林氏是半路母女,但相處數年,感情並非作假。
林氏對她的好,她心裡清楚,某些想法卻不贊同。
求父親求太太?父親只關心自己的利益,對宋知鳶都只做乖面子,何況是她。
太太就更不必說了,沒把她賣了就偷著樂吧,能指望這倆給她挑什麼好親事?
退一萬步,真選到人品端方,家世清白的又如何?
能保證給予她男女平等的尊重與自主嗎?
不能。
在這個時代,三妻四妾乃屬平常。無論嫁誰,結果都一樣。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不往高處走!
她不只是穿越,還是穿書,熟知劇情,佔盡優勢。
多好的機會,憑什麼不能搏一個遠大前程!
她不要一輩子仰望別人,她要做被別人仰望的存在。
宋知雪攥緊手心,看著前方燈火通明的葳蕤院,眸光深沉。
書中,平曲侯府不過一門路人甲,戲份很少。
但她記得很清楚,裡面提過侯府算計皇商范家的嫡女,隱瞞已有婚約之事,鬧出偌大風波。
可那明明是在大婚第二日。
怎麼如今范家女換成宋知鳶,發展就一樣了呢?
是書中細節遺漏,還是……女主的主角光環?
宋知雪心頭一梗,眉宇蹙起,神色晦暗不明。
******
翌日。
因宋鈺文劉氏免了請安,宋知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畫屏上前伺候,宋知鳶一邊梳洗一邊問:“昨夜侯府後來如何?”
“胡伯一直讓人盯著。小姐離開後,李姑娘暈倒。好在大夫瞧過並無大礙。
“羅家表示既然與李家婚事再續,一切照舊,這個好消息就該早點告訴李家太太。
“侯府老夫人命羅向恆連夜去往寺院。
“今日一早接了李太太回府,不但請了諸多大夫,還求了太醫來看診,忙前忙後,很是用心。”
宋知鳶嗯了一聲,心神鬆快,如釋重負。
這輩子沒有她,無論“意外”還是“有心”,李太太都不必再摔倒。後續病情如何,也都跟她無關了。
她再也不用揹負人命枷鎖。
只是不知李婉晴與羅向恆又會如何發展,前世他們這會兒已經拜堂了,如今沒了她這個大冤種,竟是提都不提。
呵。
梳妝好走出去,宋知鳶就看到外間桌上滿滿當當的禮品盒子,不等發問,畫屏就主動解釋起來。
“小姐,這些都是東宮送來的,說是太子殿下聽聞了你的事,特意遣人來問候。。”
宋知鳶心念一動:“怎不叫醒我?”
“內監沒讓,說小姐疲累便該好好休息,不必打擾。老爺太太便也沒堅持。”
宋知鳶仔細查看著,禮物都較尋常,並無稀奇之處,重要的是這份用意。
有太子表態,太子贊同她的選擇,肯定她的風骨,旁人還能說什麼?
宋知鳶嘴角彎起,難掩高興。
畫屏一邊擺膳佈菜一邊繼續說:“自從太子送了東西來,老爺太太別提多高興。
“哦,對了,二小姐還親自過來恭賀,坐了會兒,似乎是想等小姐醒。
“但小姐一直未醒,她久等不到,便先回去了。”
二小姐,宋知雪?
宋知鳶眉宇一皺,笑容落下來。
畫屏狐疑:“小姐怎麼了?”
“無事。”
宋知鳶深吸口氣,心情有些複雜。
前世她陷入泥沼,生父繼母落井下石,宋知雪是沒有的,但也不曾施以援手。
若說之前是因為她一介庶女,沒有能力。
後來呢?她入了燕王府,成為側妃,又扶為正妃,一路高歌,風光無兩,卻仍舊袖手旁觀。
若是旁人便罷了,可偏偏是宋知雪。
宋知雪在府中宛如透明人,劉氏對她不上心。
芳菲苑經常不是缺這個就是缺那個,都是宋知鳶看不過眼,明裡暗裡幫扶。
做這些事宋知鳶從沒想過回報,但自己落難後對方無動於衷,難免讓人心寒。
罷了,這輩子她沒有入侯府,一切未曾發生,倒也不必太記恨,撤去優待,往後只當是面子情姐妹便好。
當然前提是她要先弄清楚一些事,一些她上輩子死得太早沒來得及查清之事,確定這些事中沒有宋知雪的影子。
宋知鳶眼底寒光閃了閃又壓下來,笑著岔開話題:“還有其他的嗎?”
畫屏又道:“有,老爺說小姐與侯府婚事已退,按理嫁妝也該拿回來。
“但侯府正處忙亂之際,人命關天,此刻上門不太好,因而讓奴婢告訴大小姐,他決定過幾日再說。”
宋知鳶點頭,沒有意義,反倒覺得正中下懷。
畫屏卻不太高興:“那些嫁妝數目不小,放在侯府會不會……”
宋知鳶噗嗤笑出來:“傻子。嫁妝都是有單子的。侯府有一份,宋家留一份,衙門另存一份。
“一針一線,清清楚楚。而且我妝臺抬進去都沒開封呢。
“侯府只需還要臉,就不敢妄動。他若真動了,那我就能大做文章。
“何況與其我們自己拿回來,不如他們親自給我送回來。
“你瞧著吧,過幾日說不定就有驚喜呢。”
宋知鳶眼珠轉了轉,指向臥房:“我床頭妝奩裡有封信,你讓胡伯跑一趟惠裕伯府,交給付叔。
“到時候我請你看出好戲!”
付叔名喚付文清,是宋知鳶舅舅——惠裕伯朱萬松的得力干將。
朱萬松不在時,便是他幫忙打理伯府產業。
羅家那一家子,無能、貪婪、狠毒、卑劣,可謂佔全了。
當然還有愚蠢。
宋知鳶眼睛微眯。
某個愚蠢之人,可以拉出來用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