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御妖大會在即,街上人們忙忙碌碌,為各項事宜不停奔波著。
容焱自己也沒料到,青璃中竟有人能一眼看破他的身份,甚至知道他中毒之事。
看在九州的份上,他就勉強留下來幾天罷。
日頭漸落,晚霞將屋舍庭院勾勒得宛如金粉暈染般耀眼。
山腰半隱的竹林間,一處小小的離院裡,容焱正懶洋洋地臥在藤椅上,望著半空飛過的靈鶴,神情一片無聊。
此刻蘇青竹正忙著收拾新取的草藥,而她每每見容焱半眯著眼,不動不語,心裡不知為何便要湧起一股無名火。
分明就活脫脫一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睡我的美容覺”的態度。
這倒好,好心把他帶回青璃養傷,她蘇青竹反倒成他手下了。
正當她手忙腳亂的忙完一輪,卻聽容焱懶懶喚道:“喂,小丫頭,我渴了。”
小丫頭?那是什麼稱呼?
先前在主街時,他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竟讓堂堂回南天的公子“再多活幾年”。
分明大家年齡相差無幾,此人的臉皮到底是有多厚!
蘇青竹拍了拍滿是藥灰的手,沒好氣的陰陽道:“這蟲毒好生厲害,沒想到過去兩日,便又復發了!”
服了,自己不會提壺倒杯水?
容焱並不正面答,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婆婆可是說過,這些時日要好生休養,如今我虛弱無力,你豈不是應該……”
那聲音帶了點痞裡痞氣的笑,好似故意在撩撥她的情緒。
蘇青竹見他一副受傷嬌貴的樣子,強忍著心中的憋悶,終究還是走到木桌前,倒了半盞清茶。
她把小瓷盞端過去,遞到容焱面前:“喏,喝吧。”
容焱瞟她一眼,不做聲,忽而將臉別開:“手痠,拿不動。”
“拿不動!?”蘇青竹不知拿來的一股勁兒,真想把這水直接潑他臉上。
“我看你的毒早就好透了!若是閒著慌,勸你還是早點離開——”
她一句話還未說完,前院突然傳來輕輕地扣門聲。
二人不約而同扭頭看去。
丹青婆婆說想多留容焱一些時日,蘇青竹便找到了這裡。
這是一處極為隱蔽的院落,基本沒有什麼人知道。
這太陽都快落山了,又會是誰在敲門?
“你先躲一躲,我去看看。”
蘇青竹說罷,輕輕將茶杯放下,緩步向門口走去。
這時,敲門聲逐漸大了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
容焱本欲起身回屋,卻捕捉到了這一有節奏的扣門。
他眉頭微皺,似在回想什麼。
咚咚、咚、咚咚咚……
扣門聲越來越大,似乎門外的人有些心急。
“來了來了!誰啊?”
蘇青竹小跑兩步,本欲上前開門。
誰知此時,扣門的聲音卻在頃刻間戛然而止。
旋即,一支短箭從門縫內“嗖”的竄出,速度之快,蘇青竹甚至都來不及躲閃。
危急關頭,只見一隻白瓷茶盞自她身後激射而來,幾乎貼著她頰側旋過,與那短箭在空中相撞,“嘭”地碎裂一地。
“怎麼回事!”
蘇青竹心跳倏地加快,尚未回神,容焱已飛掠到她跟前,一把扯住她胳膊:
“是妖,走!”
“妖?!”蘇青竹登時停下腳步,“昨天祟氣之事還沒完,今天又來?!”
若真是妖,她為何感受不到一點妖氣?
“你如何知道外面一定是妖?”蘇青竹疑惑。
“現在不好解釋,過會兒再說。”
容焱帶著蘇青竹來到後院一處柴房中,心裡似乎在做什麼打算。
“躲就躲,不至於蹲柴房吧!”
她滿腹疑惑剛問出口,驀地感到後頸一陣鈍痛,眼前驟暗,整個人失去知覺倒了下去。
“是不至於蹲柴房。”
他黑著臉,鬢髮隨夜風翻動,一雙暗紅色眸子裡燃著狂怒。
院落靜謐如常,彷彿先前的危機已散去。
可容焱仍敏銳地聽到前院有微弱的窸窣聲。
他飛身掠過屋簷,瞬息縱入一片雜草堆。
血色瞳孔中燃起熾熱光芒,只一眼,便隔空將那潛伏之人提了起來——實則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隻化形妖物。
旁人看不出,而容焱早已一眼將其識破。
此妖原形面目扭曲,被容焱的威壓死死定在半空,兩腿劇烈擺動。
它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露餡,仍扯著脖子大喊:
“這可是青璃,你若不放手,我就喊人——”
它聲音雖厲,實則頗為心虛。
容焱嗤笑:“喊人?就算你喊破喉嚨都沒人來救你。你們八面虎,一個情報組織,來青璃幹什麼?”
“你知道八面虎!難道說……你也是妖?!”
他眼底冷意瀰漫,並未回覆它的話,直截了當的問道:“八面虎……你們不都歸桃娘管嗎?”
那八面虎渾身一震,面露惶恐:“你、你究竟是何人?!”
容焱平靜開口:“桃娘在哪?”
那八面虎似是有些懼怕,心氣兒較剛剛軟弱了三分。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容焱的手一緊,那小妖直接面色發紫,雙唇打顫。
“天、天香樓!其他的我……我不知道。”
可話音剛落,容焱眼神凜然,八面虎當即化作一團漆黑煙霧,伴著淒厲慘叫消散得無影無蹤。
“天香樓……”容焱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眉頭微皺。
正欲回屋,他登時想起昏倒在柴房的蘇青竹,心中一緊,趕忙返回院中。
柴房裡昏暗一片,只餘殘燭搖晃。
蘇青竹依舊半靠在柴垛上,昏昏沉沉的睡著。
察覺她脈象無礙後,他輕輕拍了拍她頸部穴道,柔聲道:“別睡了。”
嘶……
後脖頸一陣鈍痛。
蘇青竹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見容焱半蹲在自己面前,不覺一怔。
“我這是怎麼了?!妖呢!”
容焱摸了摸鼻尖,故意板著臉:“你剛才跑的太快,撞門上暈過去了。”
他的語調輕描淡寫,似乎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撞門上暈了?撞門上怎會後脖子疼?
容焱見她正欲再次追問,只好若無其事地扯開話題:“明天御妖大會,你可說了要保我。”
被他這麼一提醒,蘇青竹忙起身撣了撣雜草,道:“是有幾套驅妖術要再練一練。”
“太陽就要落山了。”容焱靠在木門旁,笑眯眯地看蘇青竹練習符籙。
誰知他故作認真地學了幾筆,卻在要訣處搖頭失笑。
“我說,你這囚靈之術,若是碰上天生抗靈的妖,怕是還不夠。”
“天生抗靈?那是什麼。”蘇青竹停下手中之事,疑惑的望著他。
容焱飛身至蘇青竹面前,俯下身調侃道:“你們青璃的捉妖師,學的到底都是些什麼東西。”
“那自然是長老們凝聚心血的課本。”蘇青竹反駁道。
“課本?哼。”容焱悠然向前,俯身半帶戲謔道,“你們知道妖族懼光,卻不知不怕光的能力是可以後天修煉而來;你們知道中低級妖物可以輕鬆被收服,卻不知有些大妖可以隱藏自身妖氣,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毫無威脅的小妖;你們知道囚靈術中蘊含著讓妖物難以分解的靈法,卻不知道有些妖物天生抗靈。”
說著,他右手攏起一團火焰。
“就像人總說‘水克火’,那只是沒見過足以蒸乾水的烈焰。”
話音一落,他隨手將火團扔向那桶清水,只見火舌頃刻間包裹水面,蒸汽翻滾,水桶底部漸漸發出嗞嗞聲,終究乾涸見底。
蘇青竹凝神盯著他的側顏,心中暗生疑雲。
“你一個無門無派之人,如何知道這麼多妖族的事情?”她停下手中之事,一本正經道。
容焱故作輕輕一哂:“走南闖北,見識些奇事罷了,總比在山上死讀課本強。”
夜色漸濃,外頭蟲鳴四起。
明日的御妖大會,怕是不好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