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才剛從宮裡出來,那邊就等不及要見小姐,指定沒憋著好。”
紅鯉還沒來得及問,碧橋捧著個碟子,從門外繞進來:“小姐一大早便入宮,也不曾用個早膳,就那兩口茶水哪夠的,快些嚐嚐。”
說著,她拈了塊點心,就遞過來。
盛家乃武將世家,本就沒那麼多繁雜的規矩。
紅鯉和碧橋跟在盛清寧身邊多年,遠比尋常主僕親近,這些看似逾矩的小動作,卻是她們早就習慣了的。
這點心模樣瞧著熟悉,盛清寧順著嚐了一口,眼睛一亮:“一品樓的廚子把自個的看家本事給你了?”
上回在府外住了幾日,偶然嘗得,她還真有些念念不忘。
碧橋見她似乎忘了老夫人那邊的事,喜滋滋的把碟子又往前推了推:“前幾日瞧著小姐喜歡,便研究了些,小姐吃的慣便好。”
那老夫人著實不識趣了些,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還對她們小姐呼來喝去的。
當真有事,自可尋來,憑甚派個丫鬟隨意傳句話來,就要她們小姐巴巴跑上去?
沒看見她們家小姐剛回來,都還沒來得及緩口氣兒嗎?
以前盛清寧一心為了侯府,他們兩個做丫鬟的,也不好說什麼。
眼下盛清寧的心都不在沈青川身上了,她們自然不樂意她再受委屈。
紅鯉顯然也想到一塊兒去了,不動聲色的倒了茶,遞到盛清寧最順手的位置。
兩人的小心思,盛清寧自然知曉。
她也不在意,咬著點心,腦中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今日見到蕭重淵的場景。
兩年前,一場宮變,太子身死,先皇大慟,吐血昏迷,數日後將將轉醒,傳位於蕭重淵,不過兩日便駕崩。
帝王和未來儲君一月內雙雙離世,得利最大的蕭重淵,自然成了眾矢之的。
多年不顯山露水的蕭重淵,在這般飄搖之際,硬是在皇位上坐穩了,盛清寧承認,爹爹所言不虛,此人不俗。
她還是小瞧了這位少年帝王。
盛清寧眉頭微蹙。
這也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
登基兩年根基尚淺,又有寧王在側虎視眈眈,如此拉攏功臣的好機會,瞧著今日蕭重淵的態度,分明就是毫不猶豫的站在了她這邊。
只為了一個早就沒落的將軍府?
權衡利弊?他的態度,著實讓人費解。
正想著,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三人齊齊抬眼,朝門外看去,卻是沈老夫人帶著兩個丫鬟,面色不善的邁步進來。
碧橋眉毛一豎,就想把人趕出去。
她家小姐眼裡,看不得髒東西。
這姓沈的一家子,都是髒東西。
沈老夫人一看就是憋著氣來的,一見盛清寧舒舒坦坦坐著,左右丫鬟伺候著,明顯沒有聽話去見她的意思,當即怒了,搶在碧橋之前呵斥出聲:“身為人婦,不知敬重公婆,不知體貼夫君,將軍府的教養,便是這般?也不怕傳出去惹人笑話。”
盛清寧已經飛遠的思緒,被這幾句話給拉了回來。
她微微側了些身子,瞧著沈老夫人,卻半分要起身的意思都沒有:“哦?惹人笑話?”
盛清寧唇角微勾,輕吐口氣,視線不鹹不淡的從沈老夫人臉上掃過。
“不敬公婆?這三年我拿了多少嫁妝補貼侯府,老夫人可有數過?想來是不少了,這滿身的綾羅,瞧著可都不便宜。”
“至於體貼夫君……”盛清寧唇角笑意更深:“夫君三年未歸,一隻腳剛踏入家門,便另有新歡,我不僅不怨,還自請和離有心成全,這天底下,怕是再沒我這般體貼的夫人了。”
盛清寧漫不經心的抽了帕子,仔細擦掉指尖的點心碎屑:“老夫人若還不滿意,大可傳出去讓人笑話了去,只是不知,哪個才是笑柄。”
沈老夫人心裡一突。
旁的不說,單是他們沈家用盛清寧的嫁妝,便能讓如今風頭正盛的沈青川,在朝堂上抬不起頭來。
沈老夫人連忙壓下怒意,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連忙又緩和下語氣:“清寧啊,你我都是一家人,說這些見外的話作甚,還不是讓那些外人看了笑話?”
她仔細留意盛清寧的表情,對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愈發沒了底氣,連忙轉移話題:“聽下人說,你今日一早便急急入了宮,可有累著?”
“老夫人有何要事,不妨直言。”盛清寧收回視線,隨手把帕子遞給碧橋:“這些虛話,著實聽膩了。”
沈老夫人心中暗罵盛清寧不識好歹,面上卻是一副無奈樣:“我也是為了你好,你就算不滿青川另娶,也不該見他入宮便不知好歹的追進去,那可是皇宮,哪是什麼人都能進的?”
“如今鬧到宮裡,陛下若是怪罪下來,沈府可就完了。”
她看了一圈,發現房中除了被盛清寧穩穩坐著的椅子,居然連個多餘的供她落座的地方都沒有,手中柺杖一頓,聲音不自覺的拔高了些:“若是闖出什麼禍事,你好生與我說說,指不定還有回緩的餘地。”
盛清寧明白了。
這是想知道她這回進宮的情況,來探她口風呢。
“老夫人想知道什麼,大可等沈青川回來問他,我累了,先回屋了。”
盛清寧厭煩起身。
這幾日發生了太多事,她需要時間好好順一順。
眼看著盛清寧起身,老夫人急了,連忙開口:“清寧,這麼急著走作甚,我此番尋你,也是想到了替你挽回名聲的法子,還能讓你繼續留在沈府。”
盛清寧腳步一頓:“哦?”
她倒不是想挽回什麼名聲。
她盛清寧行得端坐得正,對得起家國對得起祖宗,問心無愧。
只是有些好奇,沈老夫人這人,又能想出如何無恥的法子,說出什麼無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