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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6章

沈重將算盤上的數字歸位,發出“嘩啦”一聲輕響,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他緩緩站直身體,目光從癱軟的王掌櫃身上移開,掃過院中每一個人,特別是那些臉色同樣難看的掌櫃們,聲音陡然轉冷,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九百八十七兩三錢,諸位都聽清楚了。”

“這筆錢,不是他王掌櫃憑本事掙來的,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這裡面,有沈家投入的本錢,有劉把頭和漕幫兄弟們頂風冒雨運貨的血汗,有趙掌事和腳行夥計們肩挑手扛的辛勞,也有在座各位與沈家合作應得的回報!”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這每一文錢,都沾著大家的汗水!他王掌櫃,坐在鋪子裡動動筆,就把這些錢揣進了自己的腰包。這叫什麼?這不叫經營,這叫偷!叫搶!是把手伸進了我們所有人的口袋裡!”

沈重向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面如死灰的王掌櫃,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王掌櫃,我沈家如今是遭了難,但還沒死絕!我沈重雖然年輕,但也認得一個‘理’字!你私吞下去的銀子,一文不少,給我吐出來!”

“少…少東家…”王掌櫃終於找回了一點聲音,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又軟了下去,只能仰著頭,臉上涕淚橫流,聲音嘶啞。

“我…我錯了…我真錯了!我一時糊塗,鬼迷了心竅啊!求少東家看在我為沈家做了十幾年的份上,饒了我這一次吧!我…我家裡還有老母妻兒啊……”

他哭得情真意切,試圖博取同情。

若是換做以前的沈家老爺,或許還會念及舊情,給他幾分體面。

但沈重只是冷冷地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饒了你?”沈重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你伸手撈錢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沈家的難處?怎麼沒想過那些風裡來雨裡去的兄弟們的辛苦?規矩就是規矩,誠信就是誠信。沈家倒了,但沈氏鹽行的規矩不能倒!”

他轉向旁邊的沈福:“老福叔,拿筆墨紙硯來,記清楚,臨江縣六福商號王掌櫃,私吞公款九百八十七兩三錢。限期三日,必須將款項如數交回,存入鹽行公賬。若三日後交不齊……”

沈重頓了頓,目光若有似無地瞥了一眼旁邊一直看戲的楚士忠,聲音不大,卻帶著千鈞之力:“……那就只好請楚大人按大晉律法,處置這監守自盜之徒了!”

楚士忠端著茶杯,手指輕輕摩挲著杯壁,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更明顯了些,卻依舊沒有開口,只是那眼神,似乎饒有興致地在沈重和王掌櫃之間轉了轉。

王掌櫃聽到“大晉律法”四個字,如同五雷轟頂,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知道,一旦驚動了官府,尤其是在這位雷厲風行的欽差面前,別說家產,恐怕連性命都難保!他貪的這些錢,足夠他掉好幾次腦袋了!

“不!不要報官!少東家!我交!我交!我砸鍋賣鐵也把錢湊齊!”王掌櫃徹底崩潰了,也顧不上什麼臉面,趴在地上連連磕頭,額頭撞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求少東家給我三天時間!三天!我一定交齊!一定!”

其他幾位掌櫃看到王掌櫃這副慘狀,更是心驚肉跳。尤其是那位福安縣的張掌櫃和剛才試圖打圓場的胖掌櫃,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坐立不安。他們悄悄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懼和一絲絕望。

這位新來的少東家,手段太狠,也太準了!看他那樣子,顯然不打算善罷甘休。

今日這盤會,哪裡是分紅大會,分明就是一場清算大會!逃不掉了!

沈福很快取來了筆墨紙硯,走到王掌櫃面前,面無表情地將他需要歸還的金額和期限清清楚楚地寫了下來,還特意用了硃砂筆,在那九百八十七兩三錢的數字上重重一點,彷彿烙印一般。

“王掌櫃,畫押吧。”沈福將筆遞了過去。

王掌櫃顫抖著手,拿起筆,在那張寫滿了他罪證和屈辱的紙上,歪歪扭扭地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汗水混著淚水滴落在紙上,洇開了一小片墨跡。

做完這一切,王掌櫃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失魂落魄。

沈重看都沒再看他一眼,目光緩緩掃過院中其他幾位坐立不安的掌櫃,臉上重新露出了那標誌性的、讓人捉摸不透的微笑,語氣平靜得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好了,臨江縣的事算告一段落。”

他頓了頓,手指輕輕敲了敲面前的長桌,目光在剩下的幾位掌櫃臉上一一掠過,清晰地問道:

“下一位,誰先來?”

院子裡靜得可怕,只剩下眾人粗重的呼吸聲和遠處傳來的幾聲蟬鳴。那幾位掌櫃如同被點名的學童,一個個低著頭,不敢與沈重的目光對視,手心裡全是冷汗。

這平靜的問話,此刻聽在他們耳中,卻比剛才的雷霆之怒更加令人膽寒。

院子裡靜得有些嚇人,只剩下王掌櫃壓抑著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還有幾位掌櫃強作鎮定卻難以掩飾的粗重呼吸。汗水已經浸透了他們的衣衫,黏膩地貼在背上,彷彿有無數螞蟻在爬。

沈重像是完全沒感受到這凝重的氣氛,他將那張寫著王掌櫃罪狀的紙交給沈福收好,目光便轉向了另一邊,落在了那位身材魁梧、面帶絡腮鬍的漢子身上。

“劉把頭。”沈重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平和,甚至帶上了一絲客氣。

那絡腮鬍的劉把頭渾身微微一緊,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他剛才看得清楚,沈重對付王掌櫃那手段,快、準、狠,絕不拖泥帶水。

雖然他們漕幫跟沈家是合作關係,並非沈家下屬,但漕運這行當,水深得很,賬目裡頭也難免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規矩”和“損耗”。

萬一這位較真的少東家也拿著算盤對著他們吹毛求疵……

劉把頭心裡不由得打起了鼓,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文士,那文士也是一臉凝重,微微點了點頭,示意早已備好了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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