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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八年前,許爾晴就發現了林薇薇的可疑。

許爾晴本來想直接去找林薇薇對質,問她為什麼要偷了舉報信,為什麼要私自發送到校長信箱,為什麼這麼恨沈宜和陸昭臨……

可突然發生了一件讓許爾晴必須把這件事擱置的意外——江東市發了百年難遇的洪水。

許爾晴快把手機打爆了,但老家卻無一人接聽。

心驚膽戰地等待了兩天後,終於聯繫上了村長。

村長卻說,洪水來時,許爾晴的家人正在河邊窪地上割水稻,許爾晴的父母,連同趁著國慶放假回家的哥哥、兩個妹妹、弟弟,一眨眼間全被洪水沖走了。

生死未卜!

許爾晴立刻就要買票趕回老家,但村長說路不通,讓許爾晴留在學校等消息。

魂不守舍地過了一個星期,村長又打來電話,讓許爾晴請假回去……

……認屍。

許爾晴問還有誰活著,村長沒說話。

回去後,許爾晴首先見到的是父親和哥哥的屍首,接著,救險隊員又陸續找到了許爾晴的二妹、母親、三妹、弟弟的屍體。

險情退去後,許爾晴與村裡同樣失去親人的村民,在村長的主持下,將家人的屍體火化。

最後,許爾晴抱著六個骨灰罈子,來到河邊,把骨灰一一灑到河裡。

從此之後,許爾晴是孤兒了。

她不再需要幫襯家裡,也不用操心年邁多病的父母、哥哥的彩禮、妹妹的學費……她不用再過多久窮苦的日子了,從此,她孑然一身,有錢只用給自己花。

可許爾晴覺得自己一下子就枯萎了。

學校知道她遭遇瞭如此重大的變故,發給了她一些慰問金。

輔導員害怕她做傻事,勸她儘快去實習,給自己找點事做,日子能有些奔頭。

許爾晴恍恍惚惚地離開了學校,恍恍惚惚地開始了實習,舉報的事,很長時間都沒想起來。

直到遇到諾姐,許爾晴的人生才逐漸走上了正軌。

在一次次幫助委託人打贏官司中,一點一滴積攢的成就感令許爾晴逐漸找到光亮。

一直積壓在心底,讓許爾晴枯萎的缺口,似乎也正一點點被充盈、填滿。

但填滿的過程,曾經遺忘的事也順帶著就回想了起來,甚至越發清晰、膨脹,變成另一個攻擊許爾晴的魔鬼。

許爾晴很清楚,有些事,該澄清的,必須澄清,該報的仇,必須要報。

就算沒有這次同學聚會,許爾晴也計劃找時間,聚齊所有人,把真相當眾告知。

“林薇薇,當年,你偷了我存在電腦裡的舉報文檔,然後用自己的郵箱發送到校長信箱裡,你覺得郵件裡有我的身份證照片,每個人就會默認郵箱是我的,不會查到你頭上,是嗎?”

許爾晴疾言厲色,步步緊逼。

沈宜震驚地看著林薇薇,蹙眉施壓:“林薇薇,是你嗎?”

林薇薇心神大亂,慌忙著向沈宜搖頭否認:“不是我,沈宜,你別信許爾晴的,她就是怕你報復她,所以才誣陷我……”

許爾晴搖搖頭,失望道:“林薇薇,我很想給你機會的。我剛進入會場的時候,但凡你表現出一丁點愧疚,我都不會直接在這兒揭發你。”

“LWW9408,你姓名的縮寫,加上你的出生年月,發舉報郵件給校長信箱的,就是你的郵箱賬號。”

隨著許爾晴聲音落地,電子大屏幕突然出現了一張巨型截圖,上面清晰地展示了西海大學的網站標識,收件人一欄是西海大學校長辦公室的縮寫,郵箱是西海大學專屬的校內郵箱賬號。

截圖表露出的半封郵件,內容赫然是舉報沈宜和陸昭臨有學術不端、利益輸送行為。

而發件人,正是許爾晴剛才說的,林薇薇的郵箱。

林薇薇瞪大了眼,四周射向她的視線令她的氣都快喘不上來,她大喊著辯解:“那不是我的郵箱,是偽造的!”

可很快有和林薇薇相熟的同學出聲揭穿她:“就是你的郵箱,大學時咱倆經常一個小組,每次發作業你都是用這個郵箱發給我的。”

又有同學竊竊私語:“這郵箱只是舉報沈宜學術不端,那沈宜的黃謠是誰造的?”

誰呢?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想到了林薇薇。

眾人譁然,沒想到參加個同學會還能現場吃到這種巨瓜,有些人直接拿手機習慣性地就拍了起來。

攝像頭對準崩潰的林薇薇,她就如一個被揭去華麗外表、露出真面目的毒婦反派。

引以為傲的老公、養尊處優的生活,都會因為多年前種下的一個惡果,一夕間受到反噬,煙消雲散。

沈宜憤怒質問:“到底為什麼?林薇薇,大學時我記得我對你不薄。去餐廳吃飯,去外面旅遊,哪樣不是我付的錢?你每年生日我送你的禮物就不少了吧?你究竟為什麼這麼恨我?”

林薇薇拼命搖著頭,淚水已經到了眼邊,可她就是不開口,也不哭,似乎只要不承認,不心虛,這件事就與她無關。

攝像頭放大、記錄下林薇薇慘白失色的臉。

突然,一隻手拍在了攝像頭上。

好事的記錄者抬起頭去看,是許爾晴。

“我提醒一下大家,來參加同學會的人都是有名有姓的,要是林薇薇告大家侵犯肖像權、名譽權,誰都逃不掉。就算林薇薇不告,還有沈氏和餘氏集團。我勸大家還是把手機收起來吧。”

許爾晴面容冷淡,語氣輕鬆,但話裡的含義卻不容置疑。

本來大家都不在乎林薇薇,可聽到沈氏和餘氏集團,眾人心裡都打起了鼓。雖然是澄清,但說不定沈氏並不想自己家千金多年前的舊事再被翻出來討論。

很快,錄視頻的人都默契地把手機收了起來。

沒有人再聚焦林薇薇因恐慌而扭曲的臉,林薇薇卻率先崩潰了,她用尖利的聲音嘶吼起來:“許爾晴!我不需要你可憐我!”

“憑什麼都是家庭貧困的女孩子,都是稍微有點姿色,陸昭臨就包養了我,而放過了你?!就因為你成績優異!就因為陸昭臨欣賞你?!不忍心毀了你?!”

“還有沈宜!明明你長得比誰都漂亮,憑什麼因為你家有錢有勢,陸昭臨就不敢對你下手!”

沈宜大驚,沒想到和陸昭臨有不正當關係的,竟然是林薇薇。

“許爾晴,你跟沈宜,都該跟我一樣髒!”

林薇薇臉上的妝被眼淚溼得全糊了。

她用這張可怖的臉,惡狠狠地瞪向餘時,然後詭異地笑了起來。

“你知道陸昭臨的老婆為什麼會去抓江晚雪這個小三嗎?哈哈,當然是我告訴她的!誰讓陸昭臨不願意給我介紹工作,就怕砸了他的招牌!我都被他睡了兩年啊,他這點小忙都不願意幫!”

林薇薇又哭又笑,很快又咬牙切齒,幾近瘋狂:“我就是要毀了陸昭臨!我就是要把他那些噁心事全抖出去!讓他身敗名裂!沒有他,我的大學不會過得那麼噁心!他就是個喜歡對學生下手的禽獸!我是,晚雪學姐也是!”

餘時呆愣當場。

塵封在回憶裡的江晚雪再次甦醒。

江晚雪外貌絕美,笑容明媚,可笑完後卻常常流露出憂鬱與易碎。

曾經的餘時很好奇,家境小康、長相優越的江晚雪到底為什麼抑鬱。

現在,餘時明白了。

為何江晚雪十分牴觸、甚至懼怕餘時的碰觸,對餘時表露的愛意又患得患失?

因為,有一個年長的男人,以欣賞、教學之名,控制了她的精神,擊碎了她對愛情的認知,讓她時刻痛苦不堪。

她掙扎在陸昭臨與餘時之間,失去了對正常愛情的判斷力,直到被正室找上門,身敗名裂的女神接受不了自己如此骯髒,便選擇離開世間。

餘時想哭,卻哭不出來。

害死江晚雪的,從不是許爾晴。

如果餘時再敏銳一點,讓江晚雪對他再多一點信任,早早地發現了江晚雪抑鬱的原因,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自責、悔恨、愧疚……種種情緒衝擊著餘時,他抬起頭,看向許爾晴。

他欠她一個道歉!

許爾晴悲憫地望著瘋狂控訴的林薇薇。

在發現是林薇薇主導了一切後,許爾晴已經猜到了林薇薇做這一切的原因。

果然!

唉,好累。

一陣熟悉的眩暈襲來,許爾晴晃了晃身體,徑直倒了下去。

看來,腦子裡的腫瘤又開始作妖了。

許爾晴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正好,不用面對這心累的場面了。

倒地之前,許爾晴被一個人眼疾手快地接住——

懷抱,挺溫暖的。

許爾晴想著,然後,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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