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曉琳聽見肖麗的話，臉上的笑逐漸僵硬起來。
年紀還小，不懂得隱藏情緒，有什麼心事都擺在了臉上。
肖麗可用不著給她面子，和江靜玉打了聲招呼，轉身下樓。
江靜玉在心裡記著她的好。
肖麗是婦聯的副主任，管著家屬院大大小小雜事，平時沒少幫她。
上一世她坐牢，肖麗也曾來探望過她。
來過兩次，給她送了一些東西，之後便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後來，王愛春說肖麗家裡出了事。
江靜玉想得出神，那時肖麗家出了什麼事呢？
這時，汪淑芬端著蛋餅過來。
江知剛要伸筷子，被汪淑芬呵斥住：“住手！”
“這蛋餅是你能吃的嗎？等會兒我裝起來，給你小叔送去！”
江知沒和她犟，而是看向江靜玉。
“媽，奶奶不給我們吃。”
江靜玉柔柔一笑，“沒事，媽給你重新攤兩張。”
陸春旺心累地嘆氣，“坐下吃！老三家裡又不是沒雞蛋，餓不著。”
得了他這句話，江知果斷伸出筷子，夾走了一半的蛋餅，和江靜玉一分為二。
汪淑芬見狀氣不打一處來，顧不上吃蛋餅，嘴裡唸叨著。
“餓死鬼投胎啊你，撐不死你！賠錢貨一個，還想天天吃蛋餅，真把自個兒當資本家小姐了！”
江知左耳進右耳出，當做沒聽見。
汪淑芬轉而想罵江靜玉，餘光掃到裝蛋餅的盤子，空了！
她喉嚨哽住，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我一口沒吃呢！”
陸曉琳嚥下嘴裡的蛋餅，舔舔唇，真香啊。
“奶奶，以後每天早上都吃蛋餅吧，好吃！”
她只後悔自己動作不夠快，吃的沒江知多。
汪淑芬怒火燒得更旺，啪的一聲把筷子拍在桌上。
“吃吃吃，除了吃你還會幹什麼！江知還能去婦聯做兼職，你呢？肖副主任跟我們樓上樓下的鄰居，人家都不要你！”
陸曉琳被她一頓埋汰，眼都紅了，揚聲反駁：
“陸江知那是因為不學無術！她對學習沒用心，才有時間去學畫畫！”
陸曉琳和江知同齡，最討厭別人把她們放在一起比較。
“我成績比她好，我學習也很辛苦的，憑什麼不能吃蛋餅？”
江知涼涼一笑，“誰說你不能吃了，你用大伯掙的錢吃，隨便你吃！”
陸曉琳氣憤不已，怒聲道：“你什麼意思？你是在說我們一家都在花你爸的錢嗎？”
陸春旺忍無可忍，怒喝：“夠了！誰再吵一句，就從這個家裡滾出去！”
他眸色凌厲，把每一個人都掃了一遍，最後落到江靜玉臉上。
“趁著今天你休息，去把事兒辦了。”
江靜玉抬眸，“爸，你想讓我辦什麼事兒？。”
陸春旺敲了敲煙槍，沉聲道：“老大升職在即，需要不少錢，你給老二發個電報……不，別發電報了，直接打電話，讓他寄錢回來。”
江靜玉緊緊攥著手指，掐得骨頭都疼了。
“爸，志遠每個月寄四十塊錢，都在你們手裡握著。四十塊，我和知知兩張嘴能吃多少？都花在一大家子身上。大哥一家吃住都在家裡，就連俊澤曉琳的學費都是志遠掏的，大哥平時也沒什麼開銷，這些年怕是攢了不少錢吧？”
陸春旺道：“他是攢了不少，但他的錢還得留著給兩個孩子上學！”
江靜玉聲音冷下，“我和志遠的錢，也得留著給江知上學！”
汪淑芬面露不滿，又嚷嚷起來：“剛才不是說好了，等江知初中畢業去讀中專，她又考不上大學，你們攢這麼多錢做啥？”
這話上一世江靜玉已經聽過，再聽一次，還是覺得憤怒。
她在心裡默唸好幾句小不忍則亂大謀，才把怒氣壓下。
“我沒同意讓我女兒去讀中專！志遠從升了正營，每個月工資是101塊八毛九，加上我的工資，還不至於供不起一個女兒。讓她讀中專，說出去會被人笑話的。”
陸春旺長嘆一聲，語重心長道：“老二家的，我以前不提，但你心裡也應該清楚。咱家沒分家，無論是老二掙的，還是你掙的，那錢都是家裡的！這錢怎麼花用，都該由我跟你媽說了算，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夏春花立馬贊同：“爸說的是，都是一家人嘛，沒有算這麼清的。”
江靜玉淺淺一笑，反問：“這麼說，大哥和老三每個月也交四十塊錢嗎？這麼說，家裡每個月伙食費有一百二呢，媽怎麼還老變著法子跟我要錢，嚷著手頭緊，錢不夠花。媽，這一百二你都花哪裡了？不會是貼補給孃家了吧？”
汪淑芬被她問住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江知捂著嘴偷笑。
汪淑芬瞪了她一眼，“你笑啥？”
江知嘿嘿笑了聲，“蔡奶奶說，家裡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管錢，錢財不對，指定是外頭有人了！奶奶，你偷漢子了嗎？”
汪淑芬老臉通紅，指著她的鼻子就要開罵——
“行了，都給我閉嘴！”
陸春旺拍了拍桌子，態度陡然強硬起來。
他自恃是陸家的一家之主，他的決定還輪不到江靜玉質問。
“你既然不願意，老二那兒我親自去說，想來他不會不答應。這子孫吶，貴精不貴多，用不著個個都考上大學，舉全家之力供上一兩個，就頂不錯的了。”
江靜玉冷笑，“既然要供，為什麼不能是江知？”
陸春旺面露不悅，“還用得著明說嗎？江知成績要是好，我能不讓她上？不是我們不讓她上，是她壓根就考不上！”
夏春花得意一笑，“江知成績要是和曉琳一樣好，老三也不會建議她去讀中專了。咱家條件不差，但也不算多好，供江知讀高中，這不是浪費錢嘛。”
她說完後，心念一動，繼續說道：“這樣吧，你把工作讓給我，回頭我掙的錢都交到爸媽手裡，就用我掙的錢供江知上高中！”
江靜玉幾乎要被氣笑。
真把工作讓出去，江知怕是連初中都不能讀下去。
看著夏春花無恥的嘴臉，江靜玉恍然發現他們在一點一點拉低下限。
這已經不是夏春花第一次和她要工作了。
“大嫂，你說真的？只要把工作讓給你，你們就讓江知上高中？”
不讓他們吃個虧，大房是不會長教訓的。
她就算把工作讓出來，也得他們有能耐接。
夏春花一愣，有戲！
“當然是真的！你把工作讓給我，我說到做到！”
陸春旺目露精光，汪淑芬最疼老么，但在陸家，他最看重的便是長子長孫。
夏春花得了工作，大房以後也能更上一層樓，他是樂見的。
因而這會兒，他沒插嘴。
江靜玉佯裝糾結，她沉默的時候，夏春花心都提了起來。
“大嫂，既然如此，那我就把工作讓給你。”
天上掉下的餡兒餅，砸中了夏春花的腦袋。
她一陣狂喜，唇角都壓不住。
“真的？你要是答應，下午就把事兒辦了！”
她怕拖太長時間，回頭江靜玉再後悔了。
至於為什麼不是現在，當然是因為她得告訴孃家弟弟一聲。
直接把工作轉給弟弟，回頭她爸媽都得感謝她！
江靜玉笑了笑，“還得問問爸的意思，得他老人家同意，我才能把工作轉給你。”
夏春花一疊聲道：“哎喲，爸還能不同意？就這麼定了！”
陸春旺故作遲疑，轉而裝模作樣點點頭。
“剛好老二家的身體不好，往後就在家裡休息，讓你大嫂辛苦一些。”
江靜玉垂眸淡笑，沒反駁。
倒是陸承宇和自己媳婦兒對視一眼，他可不認為江靜玉有這麼大方。
這工作她要是真想讓出去，也不至於等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