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再愣著了,還不趕緊去尋傷藥!”永寧抖著聲音道。
永寧亦是心有餘悸,但祝遙光現在這幅樣子要是再不包紮醫治怕是要失血過多而亡。
所以永寧只好學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學著自己母妃遇到什麼事都鎮定自若的模樣。
永寧轉身,溼漉漉的雙眼望向祝遙光,語氣感激:“這位姐姐今夜謝謝你。”
“若非是姐姐出手相救,永寧怕是再也見不到兄長與母親了……”
到底還是個孩子,還是個被保護的極好的孩子,永寧忍了許久的眼淚從眼窩湧出。
祝遙光這才藉著光亮看清傳聞中永寧公主的長相,小姑娘的臉頰圓圓的,嬰兒肥還未曾褪去,額頭生得很是飽滿。
明眸皓齒,雙瞳剪水,粉白的鼻頭圓潤,嘴巴小小的,還是一張稚氣未脫的長相。
此時永寧公主秀眉緊蹙,粉唇輕顫,嗚咽之聲猶如受傷的小獸。
“公主不必擔憂,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祝遙光硬是強扯出抹笑容,分明自己身受重傷,虛弱不堪,還要騰出空來去安慰永寧。
禪房內放置了些簡單的傷藥,忘冬將傷藥取來,與永寧一起兩人手忙腳亂的想要給祝遙光止血。
奈何永寧從未伺候過人,下手自是沒輕沒重,好幾次疼的祝遙光都恨不得自己是根木頭,這樣就不會疼了。
又礙於永寧的身份不好過多說教,只能緊咬牙關強忍著。
忘冬看出永寧未曾做過這等事,忘冬也未曾進宮見過永寧公主,並不知曉永寧身份,心急口快下免不了埋怨永寧幾句。
好在永寧也並非是不講理之人,並未生氣與忘冬計較。
祝遙光的傷口比較深,剛剛纏好的紗布不過一會兒就已經被鮮血給染紅了。
她雙眼半閉,時而眉頭微蹙,時而重重吐納,雙手無力地垂在兩側,像是馬上就要垂死。
忘冬不停地跟她說著話,生怕她就此睡下去,可祝遙光已經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
永寧在屋中來回踱步,祝遙光心中也焦急不已,不知永寧公主還要轉多久才能想起太子來。
終於,永寧打轉的腳步停住了:“姐姐你且再堅持堅持,我這便去將我兄長找來!”
“他肯定有法子的!”
祝遙光聞言總算是鬆了口氣,永寧總算是想起太子來了。
……
大火已經止住,外頭的吵鬧聲也已經散去,想來是太子已經將住宿的眾人安撫好。
永寧快步出了門,遠遠便瞧見了大部隊,為首腳步匆匆的正是她的皇兄魏遲。
“皇兄!”望見那道熟悉的身影,永寧朝太子跑去,撲在他懷中抽噎:“皇兄你總算是來了,永寧還以為永遠也見不到皇兄了嗚嗚嗚……”
魏遲緊皺的眉頭終於鬆懈下來,緊緊抱著懷中的小姑娘柔聲輕哄:“說什麼傻話呢,永寧肯定不會有事的。”
說這話時魏遲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堅決。
魏遲輕輕將永寧散亂的髮絲整理:“永寧你這是跑哪兒去了,讓皇兄好找。”
永寧這才想起禪房中的祝遙光,露出擔憂之色,急切的拉著魏遲的手往禪房走去:“皇兄你快跟我來!”
“是一個姐姐救了我!”
拗不過永寧,魏遲只好跟在她的身後,並擺擺手讓剩下的侍衛守在門口。
將門推開,外頭的光亮照射進來令祝遙光不適地眯了眯眼。
抬眸望去,祝遙光身子猛地僵住,心臟驀地漏了一拍。
門外那道逆著光的剪影,是相伴七年再熟悉不過的枕邊人,她又怎會認不出他。
月白銀絲的暗紋錦袍襯得魏遲身姿挺拔如松,又如新雪拂肩。
那雙清淺的眼睛斂在纖長的羽睫下,玉質金相。
在她的記憶中,魏遲臉上似乎永遠都帶著淡淡的微笑,如熠熠白雪,又如世間皎月。
大抵就是這種遺世獨立不染塵的乾淨,讓她一頭紮了進去,讓她想要在他克己守禮的一生中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所有的記憶都順著此刻被往前拉……
是年少時的相知相許,是不顧非議的十里紅妝,執意許她太子妃之位,是數年間的極盡獨寵。
是她在拈酸新妃時的一改往日溫潤,親手毒殺后妃。是她算計他一生,在她命懸一線時為她性命當眾跪地,甘願將皇位拱手讓人。
更是知曉她利用算計也從不怪她,將所有罪責歸咎於自己,從而選擇自戕。
魏遲亦是唯一一個知曉她所有陰暗手段的人。
上一世,她曾有無數次肆無忌憚的行差踏錯,無非就是仗著知曉魏遲對她無解的愛意與縱容。
總是以為不到最後一刻,魏遲絕不會任由她獨自深陷泥潭。
魏遲也的確做到了,將她所有的不擇手段全當視而不見。
她從未對不起任何人,唯獨魏遲……她心中有愧。
所以才會在那時不經考慮就替永寧擋下那一箭。
還好,一切都還未發生,還有轉圜的餘地。
“皇兄……”聽得永寧聲音,門口的魏遲終於動了。
毫無生氣的小姑娘映入他的眼眸,與他記憶中那個明媚肆意的少女似乎有著出入。
魏遲斂眸遮住了眼底所有思緒,抬步朝屋中走去。
“皇兄,真便是那個救我的姐姐,她好像快死了!”
“皇兄快命人來給她看看!”
魏遲點點頭,朝外頭溫聲道:“還不趕緊讓張太醫進來。”
話落,一個鬍子都白了的老頭兒走了進來。
祝遙光認得他,張太醫是魏遲自小的御用太醫。
將人遣散出去,屋中只剩下祝遙光與張太醫,還有忘冬跟另外兩個婢女。
永寧與魏遲等在外頭,眼看著裡間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
魏遲眉頭緊皺著,永寧怕的眼淚不由紅了眼眶,不安道:“皇兄,祝姐姐她不會有事吧……”
這會兒魏遲的人已經將祝遙光的身份查了個底朝天。
永寧擰著雙眉,若祝遙光真的命喪於此,那她餘下這輩子都會寢食難安。
魏遲輕輕拂去永寧的眼淚:“永寧莫怕,張太醫醫術高明,最擅外傷,她不會有事的。”
說罷,喚來身邊的小德子:“你將凝血丸送進去。”
“殿下不可啊!”
“皇兄……”
永寧跟小德子幾乎是同時出聲,這凝血丸世間少有,是耗費極大的精力製成。
為的就是太子出行以防萬一,受傷服下這凝血丸便不會有大事。
魏遲正色道:“人命關天,更何況裡頭是永寧的恩人,無妨。”
小德子見魏遲心意已決也沒有再說什麼,寶貝似的取來凝血丸送去了。
永寧公主吸了吸鼻子:“皇兄謝謝你。”
魏遲唇角微彎,抬手摸了摸永寧的墨髮:“傻丫頭,跟你兄長客氣什麼。”
有了凝血丸送去,永寧惴惴不安的心也鬆懈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