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輕寂到前院時,除了平南侯還有一直未曾露面的老大祝行舟跟老三祝子期都在。
祝老夫人,陳氏還有祝星臨都圍著姜先雪關切詢問她的腳傷
他並未讓人通報徑直走了進去,守在門外的下人也並不敢阻攔。
除了從前的祝遙光也就只有裴輕寂了。
祝老夫人曾一度以為祝遙光被慣養成如此沒有規矩的模樣,都是裴輕寂一手教出來的。
“見過母親。”裴輕寂拱手問安。
他一進來,眾人都噤了聲。
主位上的祝老夫人只是不冷不淡點了點頭:“坐吧。”
話落,姜先雪朝裴輕寂身後看去,落寞道:“小叔,長姐沒來嗎?”
裴輕寂淡聲道:“並未。”
姜先雪低垂下了頭,眼眶登時又紅了一圈,自責道:“定是長姐還在怨我。”
“都是我不好,這才讓長姐連一家人團聚都不願來。”
陳氏心疼地摸著姜先雪紅潤的小臉兒,連連安撫:“乖女不哭,哭的孃親心都要碎了。”
不安慰還好,陳氏這一開口姜先雪哭的更厲害了。
撲在陳氏懷中抽噎,瘦弱的肩頭顫抖:“孃親,到底要雪兒怎麼做,長姐才願意原諒雪兒……”
姜先雪一哭,惹得陳氏也跟著紅了眼眶掉眼淚:“不怪雪兒,是孃親不好,是孃親沒有將她教導好,這才養成她狹隘心胸。”
祝星臨見妹妹跟母親都因著祝遙光痛哭自責,眉頭緊鎖,,頭頂冒火,蹭地站起身來:“混賬東西!”
“我這便將這個混賬帶來給孃親還有妹妹認錯!”
“讓她好好看看,因為她,好好的一個家被攪合成什麼樣了!”
裴輕寂拿著茶盞的指腹微動,嗓音涼涼:“坐下。”
“小叔!……”
“坐下,別讓我重複第三遍。”裴輕寂加重了語氣,那雙黑沉眸子看得祝星臨脊背一寒,乖乖坐回了原位。
儘管在這個家中除了兩個妹妹,也就他跟小叔親近些,可他也不敢輕易去忤逆裴輕寂的話。
“遙遙舊疾未愈,又被罰跪在雪地中,若非我及時出現,別說來了,她那雙腿也不用要了。”
裴輕寂嗓音沒什麼起伏,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話,卻實打實入了在座人的耳朵。
祝老夫人與陳氏不贊同的目光落在祝星臨身上:“此事可是真的?”
祝星臨略顯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那個,我也並非是有意的。”
“她自己有傷不肯說,我怎麼會知道,更何況她還讓雪兒受傷了,要怪就怪她自己!”
祝老夫人臉色徹底沉了下來,語氣嚴厲:“那是你妹妹。”
“你不知她患有舊疾,還不知她身中邪毒吐血嗎?”
面對祝老夫人的質問,祝星臨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氏見狀出聲維護祝星臨,卻不想自己也遭到了祝老夫人的斥責。
“還有你,你一個當母親的怎的也如此糊塗,連自己女兒腿腳不好都不曾看出!”
陳氏被訓斥地低下了頭:“母親責罵的是,是兒媳疏忽了。”
“祖母,你不要責怪孃親跟二哥了,若是孫女能早早察覺,就不會這樣了。”
祝星臨心中升起一股暖意,還是雪兒好,處處為他人著想,不像祝遙光。
想起祝遙光,那股火氣是不停地往他腦門上竄。
祝老夫人面對嬌弱的懂事的姜先雪張了張嘴,到底是說不出重話:“你不必自責,這本就與你無關。”
此時在一旁看戲的裴輕寂,輕聲添了句:“母親何須責怪旁人。”
“母親身為祖母,不一樣沒有察覺。”
“你!”祝老夫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早晚要被這個孽種給氣死!
“小叔,長姐現在可好些了?”
“好多了,不必擔心。”同姜先雪說話時,裴輕寂神色都溫柔了許多,不再是那副死人模樣。
末了,又忽地補上了句:“夏荷以下犯上,賜板著之刑。”
姜先雪指尖顫了顫,臉色白了瞬,幾乎看不見血色。
“雪兒膽子小,小叔莫要嚇她。”祝星臨護犢子那股勁兒又出來了。
裴輕寂勾了勾唇:“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說著抬手整理了下姜先雪的斗篷:“雪兒害怕了?”
姜先雪動了動身子,避開裴輕寂冰涼的手:“只是覺得夏荷突遭橫禍,心有不忍罷了。”
祝星臨更加覺得姜先雪菩薩心腸,不斷地將兩人放在一起對比。
不過是個看管的下人,她便能記恨的讓小叔行板著之刑,漠視下人的生死。
而雪兒呢,不論是下人還是街邊乞兒都能做到一視同仁。
果然啊,哪怕是一母同胞這做人也是有差距的。
這頓飯眾人吃的各懷心思,沒多久便各自離去。
月白如雪,雪竹居並未點燈,唯一的光源便是天邊懸掛的銀月。
如一盞天燈懸起,讓著霧氣氤氳之地添了些光暈。
“主子,吃食都已備好,可要屬下現在送去?”
裴輕寂望著遠處,面容模糊在黑夜中:“人死了?”
千紫利落道:“死了。”
左右都是一死,至於怎麼死的就不重要了。
“可有準備松仁糕?”
千紫聞言愣了愣:“主子,這不是給大小姐準備的吃食嗎?”
祝遙光一向不喜甜膩的糕點,更何況她還松仁過敏,唯愛微微泛酸的玉蘭梅糕。
喜歡松仁糕的是姜先雪。
裴輕寂眸色陰冷掃了眼千紫。
千紫察覺到自己的失言:“屬下多嘴,這便給大小姐送去。”
……
千紫將吃食送到,前腳剛離開,後腳就與陳氏的婢女擦肩而過。
忘冬將桌上的三個食盒一一打開。
一個是千紫剛送來的,一個是早些祝星臨送來的,另一個則是陳氏命人送來的。
裡頭準備的膳食都準備的都大差不差,相同的是裡面都有一疊姜先雪喜歡的松仁糕。
祝遙光冷哼聲,上一世她鬧了一通後可沒有這樣好的待遇。
別說是命人特地送來膳食了,大冷的寒冬裡她被關在冰冷的柴房中,整整三日,連一口水都沒有。
腿上的舊疾發作,她連基本的走動都無法做到,只能蜷縮在角落,將乾柴蓋在身上,不停地哈著手妄圖取暖。
直到三日後也只是被人從柴房中隨意丟到了陰冷的臨水苑。
沒有地龍,沒有暖爐,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更沒有人照顧。
再空蕩的屋子再冷都沒有她的心裡冷。
後來她冷的實在受不了,只能拖著不利索的腿腳想要去求求陳氏。
可她連院子的大門都沒走出去,便暈倒在地。
見她快死了,裴輕寂這才命人為她找來郎中醫治。
祝遙光醒來後發現是裴輕寂站在床前,她下意識想要像從前那般同小叔撒嬌賣乖。
往日只要這樣,便會免一頓板子,他還會變著法兒的哄她開心。
但她等來的卻是裴輕寂冰冷無比的話語:“不要再去招惹雪兒。”
“否則斷的就不是一條腿了。”
直到裴輕寂走遠,她才發現自己的一條腿沒有半點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