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暗了下來。
林老太時不時往門口張望，像是在期待什麼。
“娘，你別急，五兩銀子不好湊，二弟一家子湊完銀子就回來了，你別擔心。”李氏一向會說好話哄著林老太，不會放過任何表現的機會。
林老太瞅了李氏一眼：“我哪兒是在等他們，這五兩銀子，今兒沒借齊明兒再去借便是，反正林石兩口子得給我湊齊了，要不就將那個賤丫頭給賣了。”
李氏忍不住在暗處翻了個白眼。
死老婆子真偏心啊，都是兒子，這般對二房，連她一個外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娘說得對，那您往門口老瞅啥呢？”李氏換上笑臉又問道。
“我這還不是在等媒人，說好的今兒給我消息，如今天都快黑了。”
話音剛落，一個穿著整齊的婦人進了門，頭上戴著紅色的布條做裝飾，嘴角還有一顆痣。
“老姐姐，你這等久了吧。”
這是村裡替人說親保媒的，人人都稱她一聲王婆子。
林老太連忙熱情地將人迎進屋：“咋樣了？趙家人同意這門親事了嗎？”
王婆子笑著回：“那是自然，有我出馬，就沒有說不成的親事，更何況，你家耀祖還是個讀書人，日後可有大前程。”
她這話只是個客套話，畢竟，說媒的首要，就是將男女雙方都誇出花兒來。
那趙家願意同意這門親事，還不是因著二兩銀子的彩禮，再加上林老太許諾的大操大辦，趙家也覺得面上有光而已。
畢竟，都是一個村的，誰不知道林耀祖這麼些年了都沒考上個秀才。
按著林老太對林耀祖的寵愛，趙家女嫁過來也不會受委屈，權衡之下，趙家人才同意了這門親事。
但林老太卻將王婆子的漂亮話當了真，當然，她打心底裡認為林耀祖是極優秀的。
“那是，我家耀祖可是文曲星轉世，算命的都說了，他日後定會當上大官的，趙家姑娘跟著我們耀祖，日後必然是吃香的喝辣的。”
王婆子自是看不慣林老太這副模樣，但出於職業素養，她還是笑著回應：“哎呀，老姐姐，到時候您富貴了可別忘了我啊。”
林老太笑得滿臉褶子，她就愛聽這樣的話，耀祖日後一定會當上大官，最好給她弄個什麼誥命夫人噹噹。
就在二人相互恭維之際，外頭忽然傳來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
“奶奶，大伯，三叔，救命啊！”
緊接著，林雲溪帶著林曉曉衝了進來，二人身上都是土，滿臉淚水。
林老太都愣了：“怎麼個事？”
林雲溪直接撲上去腿住了林老太的腿，身後的林曉曉有樣學樣，衝過去抱住了林老太的另一條腿。
“奶，我爹讓人騙了，那些人要打斷我爹的腿！”
林雲溪大聲哭訴著，一抬頭見還有外人在家裡，她立馬開始抹黑林老太了。
“奶，您為了給三叔娶媳婦，非要賣我，我爹為了保護我，跑去外頭借高利貸，結果被人騙了，不僅沒拿到銀子，那些人還非說我爹欠他們五兩銀子。”
“奶，求求你了，那些人說咱家要是不把那五兩銀子還了，他們就打斷我爹的腿！”
林老太這會兒顧不上有外人在場，她腦子裡嗡嗡的，只聽到五兩銀子沒借到，而且還額外欠了五兩。
她下意識開口：“我沒銀子！”
“奶，你救救我爹吧，我爹也是為了三叔娶媳婦，求求您了。”林雲溪在地上不住地哀求，演的跟真的似的。
王婆子自打林雲溪兩人進門，耳朵就豎起來了。
嘖嘖嘖，她還頭一回見，為了給一個兒子娶妻往死裡逼另一個兒子的。
林老太的偏心果然不是蓋的。
瞧瞧兩個丫頭，都慘成這樣了。
恐怕她說得這門親事，十有八九是不能成了。
“老姐姐，您家裡既然有事，我便先走了。”
王婆子不願摻和，連忙離開了。
林老太這會兒也冷靜了下來：“怎麼回事？不是去張氏孃家借嗎？怎的被高利貸騙了？”
林雲溪抽搭著開口：“姥爺家沒有那麼些銀子，爹沒有辦法，只能去借高利貸，可欠條都寫好了，那些人卻不給銀子，拿著欠條讓爹還錢。”
“奶，你快和大伯三叔商量商量，趕緊湊五兩銀子吧，晚了我爹的腿就被打斷了。”
很快，林家其他人都圍坐在了一起。
林老太沉著臉：“說說吧，這事怎麼辦？”
林有才搶先開口了：“娘，咱家的銀子都在你那，我們手裡都沒錢，這可是五兩，上哪兒弄去啊，要我說，這事都怪老二自己不細心，竟然被人騙了。”
“是啊，娘，我們不是不願意出力，而是沒法子，五兩銀子，這是要命啊！”李氏也在一旁道。
這回的事，同他們大房根本沒有關係，現在出事了，憑啥牽連他們大房。
要借銀子也應當讓林耀祖去。
林耀祖轉過頭：“娘，這事我沒法子，我還得溫書呢，明兒書院有個考試，您同大哥好好商量吧。”
林雲溪冷哼了一聲，她直直地對上林耀祖，冷聲道：“三叔，我爹可是為了給你娶妻才去借的高利貸，現在他出事了，你當真一點兒都不管嗎？”
真是不要臉的畜生，怪不得這麼些年連個秀才都沒考上，林耀祖這個人壓根就不知道什麼叫禮義廉恥！
“賤丫頭，怎麼同你三叔說話呢。”林老太呵斥道，緊接著又轉頭望向林耀祖，“既是要考試，你趕緊去溫書吧，讀書是大事，耽擱了可不好。”
這話聽得林雲溪又是一陣噁心。
林老太更不是人，親兒子都快被打斷腿了還讀書是大事？
讀個屁呀讀。
林耀祖快步走了，林老太這才望著林有才開口了：
“林石的腿可不能斷啊，要是斷了日後可怎麼過。”
這話是她說給林有才兩口子聽的，家裡的活都是二房乾的，若是林石斷了腿，那家裡的活可怎麼辦？
林有才和李氏對視一眼，二人都聽出了林老太話裡的意思。
半晌，林有才才道：“娘，要不咱想想辦法，湊湊銀子。”
說話間，他的目光瞥向了林雲溪和林曉曉姐妹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