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沉默，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姑娘。
二殿下私下待姑娘甚好，但在人前總是刻意疏離，姑娘心中難免介懷。
“我們先進城再說。”桑九黎眉眼微斂，不欲多言。
下了車便翻身上馬。
溫柔低低地應了聲，緊隨其後。
城門外，人潮湧動，百姓翹首望向官道盡頭。
直至那一襲紅衣銀甲，風姿綽約的女子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
“我看到了，是桑將軍，桑將軍回來啦！”
“是桑將軍回來了！”
“將軍……”
軍隊漸近，百姓紛紛向戰馬上的桑九黎招手歡呼。
桑九黎頷首回應，又引起一陣騷動。
“桑將軍看我了。”
“她明明看的是我！”
“那是你眼神不好。”
……
望著城門前，百姓笑意真誠，桑九黎心中微暖。
至少，她曾守護了這一方安寧。
但放眼城門處，除了百姓，就只有寥寥幾位官員和一隊迎軍的儀仗。
“禮部侍郎餘望，見過桑將軍。”餘望率領禮部幾位官員，在城門外等候多時。
領軍將士凱旋，理當百官出城相迎。
桑九黎此次立下大功，照理皇帝也應出現。
昭慶帝在迎軍儀仗上給足了三軍體面，卻只隨意派遣了一名從三品的禮官，在城門口應付著。
他是要以此告誡桑九黎，何為君，何為臣。
桑家軍功再盛，也得仰仗天子恩澤。
桑九黎素來就不是個好脾性的，若照她往日性子，少不得要罵兩句出氣。
如此，正好令御史臺彈劾，扣她一個恃功凌主的罪名。
怎奈前世桑九黎一路回京，滿心惦念著進宮請旨賜婚。
只顧擔憂昭慶帝會不會答應，根本就沒在意這些。
倒是白費了昭慶帝一番“苦心”。
副將林霄打著馬靠近，壓低了聲音，卻壓不出心中的火氣，“我們九死一生才擊退北遼軍，朝廷竟如此怠慢我們。”
林霄自然也看出了皇帝的用意，言辭頗為不滿。
桑九黎回他一個眼神，示意他稍安。
“餘大人，不必多禮。”桑九黎的聲音一貫清冷，加之她在京中的“混世魔王”之名。
又剛從戰場上回來，身上肅殺之氣未退，著實讓這禮部侍郎心中膽寒。
“聖……聖上命我……我等在此設儀，迎將軍回朝。”餘侍郎額上虛汗直冒，說話都不利索。
聖上要為難人，把他一個小小侍郎架在火上烤。
萬一這桑九黎真要發難，別說他的官職了，這條小命能不能保得住，還未可知。
可憐他家中還有妻兒老母……
餘侍郎哭喪著個臉，都開始擔心身後事了。
“謝皇上榮恩，諸位辛苦了，隨本將軍進宮便是。”話落，桑九黎直接打馬帶著人進城。
皇命難違，沒必要去為難一個辦差的禮官。
“啊？？？”餘侍郎猛地抬起頭，“是，是是是……”狠狠捏著把汗，急忙跟上。
這桑將軍……怎麼和傳聞中不太一樣？
算了，餘侍郎不再多想，此番能躲過一劫已算萬幸。
**
承光殿。
昭慶帝高坐龍椅。
文武百官分立兩側。
殿內一派肅立，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壓抑。
桑九黎踏進正殿，就看到立在百官前的那道身影。
那身影，就算化成灰，她也認得。
穆瑾昱目不斜視，刻意迴避著。
桑九黎邁向殿前，前世種種歷歷在目，壓抑心中的仇恨再度湧起。
兩側拳頭握得咯咯作響，恨意衝擊著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衝過去，直接殺了穆瑾昱。
可最後她還是忍住了……
殿前行兇，罪同謀反。
殺了穆瑾昱，卻因此賠上她的祖父和整個將軍府，得不償失。
桑九黎收回目光，雙拳漸漸鬆開，眼底仍是赤紅。
與自己前世所承受的一切相比。
死，太便宜他了。
穆瑾昱！
這一世，她要他所求皆不能如願。
讓他一步步跌入泥潭。
也嚐嚐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穩住心緒時，桑九黎已來到殿前，“末將桑九黎，參見聖上。”
“免禮。”昭慶帝抬了抬手。
“謝皇上。”
桑九黎向昭慶帝稟報此戰俘獲的敵軍數量、繳獲的戰利品以及我軍傷亡情況。
聽得朝上官員，不停倒吸寒氣。
哪怕前方戰報早就送回京城，百官仍然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女子領軍的戰果。
“此番擊退北遼，愛卿功勳卓著，理應論功行賞。”
昭慶帝笑問，“你可有何想要的，與朕說來。”
桑九黎垂首掩下眼底是情緒，謙遜回道，“擊退遼軍非末將一人之功，軍中將士皆有殊勳，懇請皇上犒賞眾將士以振軍心，彰顯我朝國威。”
“將士功勳，朝廷自有封賞，你且說說自己想要什麼。”昭慶帝語氣平穩，神情莫測。
桑振懷年邁，桑家已無男丁，只剩桑九黎一個女子，原本不足為懼。
此番北遼戰事，正好給了他機會，要回桑振懷手上的兵符。
豈料堂堂天啟，泱泱大國，竟無一人能抵擋北遼騎兵。
數員大將接連戰敗，連丟數座城池。
最後，更是無人再敢站出來。
滿頭華髮的桑振懷，一身戎裝於殿前請纓出征。
昭慶帝本就苦惱不已，誰料桑家又橫空出了個桑九黎。
好不容易從桑振懷那拿回的兵符，轉頭又落到桑九黎手裡。
昭慶帝心中鬱氣。
桑九黎此番功績不小，賞得輕了與天下人說不過去。
與其在此傷神，不如讓桑九黎自己提。
如此既能彰顯他一朝天子的威儀，也不會過分抬舉對方。
“末將聽聞，皇上手中有一副南陽獨山玉打造的棋子。祖父偏愛下棋，末將斗膽向皇上討要來。”
桑九黎一開口，穆瑾昱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她這是在做什麼？
說好的請旨賜婚，怎麼成了討要棋子？
她難道忘記，出征前答應自己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