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不少官員面露不滿，覺得桑九黎太過居功自傲。
皇上讓她提，她還真敢提。
要是求個一官半職，或者一些金銀財寶還說得過去。
她居然敢奪皇上喜愛之物。
滿朝皆知，那獨玉棋是昭慶帝的心頭好，她也敢開這個口？
殊不知，她此舉正合昭慶帝的意，再喜愛，也不過是副棋子罷了。
賞官職低了不行，高了又助長桑家之勢。
那才是他不願意見到的。
“桑將軍重孝道，朕甚感欣慰，那獨玉棋便賜予你了。”昭慶帝答應得爽快。
桑九黎謝恩。
昭慶帝沉默了半晌。
似是覺得一副棋子賞得過於輕了些，顯得他這個皇帝不夠大氣。
“朕知道這獨玉棋，你是為桑老求的，至於你，朕另外還有恩賞……”
“謝皇上。”
昭慶帝還未說要賞些什麼，桑九黎忽然開口，“皇上若想賞賜，不知可否賜末將一個恩典？”
聽到桑九黎這話，穆瑾昱神情一鬆，忍不住勾唇自嘲，是他杞人憂天了。
以桑九黎對他的愛慕之情，怎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哦？”昭慶帝眸光微閃，面上依舊掛著笑，“愛卿想要什麼恩典，且說來聽聽，但凡與國本無礙，朕都成全你。”
等的就是這句話了。
桑九黎再次跪地，鄭重道：“末將懇請皇上，準末將婚嫁自由。”
此言一齣，昭慶帝神情微滯，眸底劃過一絲狠厲。
原本莊嚴的大殿，瞬間譁然。
“這……老夫是不是耳背聽岔了？”
“自古女子婚事，都是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個姑娘家，怎會提這等要求……”
“這桑九黎自幼雙親亡故，桑老將軍又年邁，想來對她也是少有管束。”
“您可見過，誰家姑娘能領兵出征的？”
“桑九黎和葉小侯爺的事蹟，你們還聽得少嗎？依我看，她會提這種要求，一點也不稀奇。”
此間言語，多出自文官之口。
天啟是先帝自馬背上打下來的江山。
開國之初，武將在朝中權勢大大勝過文官。
昭慶帝繼位後，為權衡朝中勢力，推出多項崇文政策。
加之多年未有戰事，致使如今朝內，文官多自傲，甚至還瞧不上武將。
更遑論，桑九黎還是個女子。
官員相互交耳，竊竊私語。
唯有一人矗立如山，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但那藏在袖裡的拳頭卻死死地攥著，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外露。
甚至沒有多看桑九黎一眼。
桑九黎心中冷笑。
果然，穆瑾昱還是和前世一樣，遇事總會將自己置身局外。
更可笑的，是她。
眼盲心瞎，竟會被這樣一個偽君子迫害至死。
昭慶帝面色沉冷，任由百官指摘桑九黎的出格行徑。
此番他原想為桑九黎賜婚，將其嫁給朝中文官之子。
再以女子出嫁從夫為由，拿回兵權。
誰知桑九黎竟忽然提出婚嫁自由。
這一招，可謂是打得他措手不及。
桑九黎婚事事關天啟軍政，但這事說出來，不過是女兒家一點小心思。
偌大的戰功，換一個女子婚嫁自由，昭慶帝就是想拒絕，也尋不到理由。
他眼眸微眯，盯著跪在殿前的身影。
良久，終是開了口，“準！”
昭慶帝心中仍有盤算，鎮國大將軍府除了桑九黎，就只剩一個老匹夫。
桑九黎年歲不小，左右她還是要嫁人，拿回兵權不過是遲早的事。
“謝皇上成全。”
出了大殿，桑九黎面色就沉了下來。
前世她曾聽穆瑾昱提過，皇帝原打算以恩賞為由，為她賜婚。
看方才情形，她若是沒開口，只怕又會陷入另一個局。
這偌大的皇城，曾經她嚮往非常，最後卻宛如煉獄。
桑九黎咬緊的腮幫微微鼓起。
這一世，她的命運絕不再由他人左右。
穩了穩心神，桑九黎邁步向宮外走去。
副將林霄追上來，見桑九黎一路疾行，笑問：“將軍走這麼快，是急著回府找老將軍邀功嗎？”
戰場上拼的是生死，將士之間情誼深重，平日裡談笑幾句也是常有。
桑九黎卻不像往常那般與林霄逗笑，腳下步伐不減分毫，“我是怕自己忍不住，在大內動手殺人。”
宮門前。
溫柔聞聲湊上來，“殺人何須將軍親自動手？要殺誰，您說，讓林副將去辦。”
說著，還揮起手刀。
“溫柔說得沒錯。”林霄耿直應道。
桑九黎睨了溫柔一眼，未開口。
溫柔憨笑：“這不是，林副將身手比我好嘛。”
“算你有自知之明。”桑九黎正要踏上馬車，忽然想起一件事，轉身吩咐林霄，“你即刻回軍營，讓人將此戰傷亡士兵名錄，重新整理一份。”
“是，末將這就去辦。”
軍令如山，林霄問都沒問，就要離開。
“等等。”
桑九黎喚住了他，又交代，“你親自盯著，避免有人從中作梗。”
林霄眉心一蹙，似有疑惑，卻仍是沒問，“末將明白。”
快步往軍營而去。
將軍吩咐這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二人上了馬車。
溫柔才問：“不是每場戰事結束，都有軍報送回京城，為何還要再理一份？”
“這份名錄另有用處。”桑九黎沒有多做解釋。
馬車緩緩駛向鎮國大將軍府。
穆瑾昱追出宮門時，早就沒了桑九黎的身影。
什麼婚嫁自由？
明明說好請旨賜婚，為何突然變卦？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穆瑾昱想不明白。
侍衛楚鋒見穆瑾昱臉色不好，思量後問，“殿下，我們現在是回府，還是……”
“回府！”穆瑾昱拂袖登上馬車。
桑九黎剛得勝還朝，這個節骨眼上，不易與她牽扯過多，總有機會問個明白。
“是。”
九黎不像前世那般，高調回府。
一上馬車便脫下戰甲，換了身輕便的衣裳。
吩咐溫柔先回府安頓，自己半道下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