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想法一旦冒出，就無法抑制。
若他也重生了，那他必定恨透了他皇叔君亦塵……
那他這輩子會選擇什麼樣的途徑，還是否會功成，就殺了自己？
上一世的悲劇是否還會重演？
不，冷靜下來，不能急，急中更容易出錯。
只要自己不再被他迷惑，那他自然就沒有功成的一日！
單憑林家給他再多的銀錢打點，沒有外祖家的二十萬兵權在手，他也成不了氣候！
就憑他那宮女出身的母妃，他就與帝位無緣。
桃兒看自家小姐好似陷入了魔障之中，一會兒的功夫，臉上閃出了驚恐，害怕，絕望，鎮定，最後迴歸於平靜。
急忙抓起她的手臂晃動，嗓音裡全是急切，“小姐，小姐，你到底有沒有聽見奴婢說的啊？”
被晃醒的洛清婉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了，拿起手帕擦了擦手心裡的冷汗，看來明日得去趟外祖家了。
見桃兒那麼緊張，淡聲開口回答。
“聽見了，聽見了。”
同時不動聲色的拍了拍桃兒的手背。
桃兒反握著洛清婉的手一臉寫著——我不信……
“小姐，你重複一遍奴婢說了什麼！”
這就尷尬了，從聽完君浩宇沒去和洛清雅相約，反而看著自己的馬車出神。
自己就在猜想他是否重生！
壓根沒聽到桃兒後面說的是什麼……
看自己家小姐這般模樣，桃兒肯定了小姐後面的都沒聽……
便又重複一次。
“奴婢說，那五皇子不知為何特意去了秦國公府，出來後又露出了和之前看著小姐離開時的神色。”
甚是可怖，怎麼表面風光霽月的人會有那樣的神色呢……
“知曉了，明兒咱們去一趟國公府，我想外祖母了。”
是真的想他們了……
桃兒見小姐有了主張，便也不再多說什麼，開始給小姐鋪床。
窗外的月光透過了窗紗撒在了屋內地上，形成了柔和的光斑，與暖黃色的燭光遙相呼應，對抗著這夜幕的黑。
次日一早洛清婉起來，練功 ，沐浴，吃過早膳，留下杏兒看家，便和桃兒打馬而去！
宋北朝男女大防並不算嚴，但尋常大家閨秀確實不常出門。
不過洛清婉和孃親秦舒舒相反，從小就喜歡呆在秦國公府，又習武，倒不在意這個。
洛崖柏向來不拘著自己，故而出入還算自由。
桃兒看著自家小姐，一身紅衣似火，眉宇間比往日多了絲英氣，面上笑容滿溢，當真是明媚又耀眼。
快馬行至國公府門口，只見她右手一拉韁繩，馬兒嘶叫一聲，揚蹄後穩穩落地。
洛清婉從馬背上翻身而下，身後的長髮隨之揚起，利落又輕盈。
這副張揚隨性又朝氣蓬勃的模樣，一下子讓後面跟隨而來的桃兒和國公府守門的小廝都晃了晃眼。
小廝很快迎了出來，因著外祖父外祖母疼愛自己，所以國公府上下都喚自己小小姐。
邊進門邊把馬韁交給小廝。
此時管家忠叔笑意盈盈，迎了上來，“小小姐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洛清婉不答反問，“外祖母，外祖父起來了嗎？”
腳步不曾停歇，徑直朝著外祖母的常鶴堂而去。
自己可沒忘記這位在國公府幾十年的管家上一世居然逃過了滅門。
不過也沒有好結果就是了，逃過了滅門卻沒躲過滅口。
忠叔笑容有片刻的凝固，他怎麼覺得這小小姐今日有些不一樣了？
“國公爺，老夫人都起來了，國公爺在花廳會客呢……”
不會又是君浩宇吧？外祖父可千萬別讓他給騙了。
洛清婉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忠叔，“什麼客人，怎麼這一大早就來了？”
“是九王爺。”
九王爺？
不就是君亦塵嗎？
先帝最小的么子，行九，大家都稱為九王爺。
外祖父怎還和王爺私下來往呢？
莫非外祖父其實早已站隊？
不，外祖父應該不會。
洛清婉邊朝常鶴堂走，邊漫不經心的話家常般隨口問問。
“九王爺常來國公府嗎？”
忠叔眼珠轉了轉，“不常來，今日是第一次過府。”
這忠叔什麼時候背主的呢？
“忠叔，不用跟著我了，我去給外祖母請安，你有事去忙吧。”
“好的，小小姐，那老奴就不送您了，老奴得趕緊到國公爺跟前伺候著。”
洛清婉面無表情，頭也沒回的揮揮手，示意他趕緊走。
洛清婉步入常鶴堂前就已經隱藏好了情緒。
這一世，一切都還來得及，她還能見著鮮活的外祖母。
“外祖母，婉兒來看你啦”
人還沒進屋內門，聲音就傳了進去。
隔著簾子就傳出了一聲蘊含著無盡溫柔與慈愛的輕喚。
“小婉兒，快進來。”
洛清婉撩開簾子，外祖母還是如以往那樣，身穿紫紅色暗紋大衫，繡花雲肩，一頭銀絲束成蝶鬢髻，插著一根碧玉簪。
正慈祥又和藹的招手，示意自己到身邊坐。
洛清婉則是快步一頭扎進了外祖母的懷裡。
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滑落在臉頰而後重重砸到自己手臂上。
頭埋得低，外祖母應該是不會發現。
外祖母出身侯府，嫁於外祖父後也隨軍上過戰場，性情直爽，但是也極盡溫柔。
遂偷偷抹去眼淚，再抬眸，已然恢復了往日模樣。
“外祖母，婉兒可想你了！”
老夫人甄氏暗自思量，這丫頭不是三天兩頭的過來嗎？
只是以往都喜陪著老頭子練劍。
這不，前幾天還來過，今兒這是怎麼了，突然就抒情上了。
洛清婉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其實那雙平日清亮的眸子現在紅如兔子。
“婉兒，可是有人欺負你？告訴外祖母，外祖母替你做主！”
“沒有，外祖母，婉兒就是想你了！”
能不想嗎，都隔了兩世了，能在見到外祖母，真好。
甄氏是個通透的人，見乖外孫女不肯說，也就沒有過於勉強。
陪了外祖母很長時間，估計這九王爺也應該走了。
洛清婉就準備辭別外祖母，去尋外祖父，自己可還有事情要同外祖父講呢。
“外祖母，婉兒去找外祖父練會兒槍，一會兒來外祖母這裡討吃食。”
“去吧，去吧，外祖母瞧著小婉兒早就待不住了，不拘著你，快去吧。”
一進國公府洛清婉就讓桃兒去找她爹孃敘話了。
所以也就自己一個人，從常鶴堂出來，穿過曲折的長廊，走過幾個拱門，到了前院外祖父的書房，清脆的棋子落盤聲隱約傳來。
她輕輕掀起簾幕，只見室內陽光斑駁，男人一身素衣，陽光灑在他臉上連細小的絨毛都看得見，正與外祖父對弈。
坐在那都能看出身型極為修長，面龐俊美，雙眸冷淡，腰間綴著一枚龍紋玉佩，整個人坐在那，透著一股清冷絕塵的氣息。
洛清婉駐足門外，目光復雜地望著那抹沒什麼交集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恰此時，君亦塵似有所感，目光穿過秦國公，與她四目相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