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回到慕尼黑,畢業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了。
溫妮這幾天都在打包行李,本來她還以為自己東西不多,一清起來才發現她的小客廳都放不下。
她忍痛扔了一些沒什麼用的,再寄一點回國,至於她珍藏的鍋碗瓢盆給低價掛二手市場上去了,靜候下一個有緣留子。
也意味著,她和慕尼黑這座城市相處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了。
媽的總是這麼感性!
看著自己小公寓都能發一下午呆,之前嫌棄它破,現在真的要走了捨不得了。
算了共情能力強也算個優點吧,溫妮默默想,然後打開手機記錄下了小屋現在的樣子。
六月的慕尼黑陽光明媚,校園裡的古老建築在金色陽光下顯得格外莊重。
溫妮站在鏡子前最後一次整理自己的學士帽,黑色的流蘇垂在臉頰旁,襯得她的眼睛格外明亮。
“然然,幫我看看後面有沒有歪?”溫妮轉過身,向正在塗口紅的宋知然求助。
宋知然放下口紅,仔細地調整了一下溫妮的帽子,”完美!你今天簡直美得發光。”
她遞給溫妮一支豆沙色的口紅,”塗上這個,拍照更上鏡。”
溫妮接過口紅,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塗抹。
她的手指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即將畢業的興奮,還是對未知未來的忐忑。
鏡中的女孩眼睛明亮,嘴角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卻又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
“時間過得真快啊,”溫妮輕聲說,”感覺昨天才拖著行李箱站在公寓樓下,今天就要穿著這身衣服說再見了。”
宋知然走過來摟住她的肩膀,”別這麼傷感,今天可是我們的大日子!想想那些我們熬過的夜,寫過的論文,現在終於可以畢業了!”宋知然這話倒是真的,對她來說能按時畢業真的是付出了大精力。
溫妮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板,”你說得對,今天必須開開心心的!”
校園中央草坪上已經聚集了大批畢業生,黑色的學士服在綠草地上格外醒目。
溫妮和宋知然手挽手走向集合地點,遠遠就聽見艾達的大嗓門。
“溫妮!然然!這邊!”
艾達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學士服,金色的長髮編成精緻的髮辮,手裡舉著一臺專業相機朝她們揮手。
阿曼達站在她旁邊,捧著一束鮮花。
“你們今天也太美了吧!”艾達衝過來給了她們每人一個熊抱。
“我帶了好幾臺設備,今天必須把你們每個人都拍得美美的!”溫妮回抱過去開心地說道。
阿曼達遞上那束鮮花,”畢業快樂!這是我和艾達一起選的,向日葵代表陽光,白玫瑰代表純潔的友誼。”
溫妮接過花束,突然覺得鼻子一酸。
她急忙眨眨眼,假裝被陽光晃到了眼睛。”謝謝你們,這花太漂亮了。”
“不許哭!”艾達指著她的鼻子警告道,”今天誰都不準掉一滴眼淚,我們要笑著告別!”
“誰要哭了?”溫妮昂起頭,”我只是在想待會兒典禮結束後去哪吃飯。”
“撒謊,”宋知然笑著戳穿她,”你剛才明明眼眶都紅了。”
一群女孩笑鬧著走向禮堂,路上不斷遇到其他同學,大家互相擁抱、合影,空氣中瀰漫著歡樂與不捨交織的複雜情緒。
畢業典禮在學校的古老禮堂舉行,高高的穹頂上懸掛著歷代傑出校友的畫像,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灑落進來,在地面上投下五彩斑斕的光斑。
溫妮找到自己的座位,抬頭看見講臺上已經坐滿了教授們。
她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導師大衛教授,那個總是穿著皺巴巴西裝、頭髮亂糟糟的小老頭。
此刻他正襟危坐,難得地繫了一條紅色領帶,看起來比平時嚴肅許多。
但當他的目光掃到溫妮時,眼睛立刻眯成了一條縫,衝她偷偷眨了眨眼。
校長開始致辭,溫妮卻有些走神。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大衛教授的場景,那是在大二的專業導論課上,這個看起來邋遢的小老頭一開口就吸引了所有人。
他對傳媒行業的熱愛以及幽默風趣貼近年輕人的性格讓溫妮很喜歡他。
三年間,他們不僅常討論學習上的問題,也經常和同學們在學校附近的餐館裡一邊喝啤酒一邊聊人生。
大衛從不擺架子,總是像朋友一樣傾聽她的困惑和想法,可以說,在她經歷人生曲折後,對她幫助最大的是宋知然,第二就是他了。
“…今天你們即將踏上新的旅程,但請記住,這裡永遠是你們的家。”校長的聲音將溫妮拉回現實。
頒發學位證書的環節開始了。當叫到溫妮的名字時,她走上臺,心跳如鼓。
校長將證書遞給她,大衛教授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為你驕傲,溫妮,”他在她耳邊輕聲說,”你是我教過最有靈氣的學生之一。”
溫妮緊緊回抱了他一下,”謝謝您,教授。沒有您的指導,我不可能走到今天。”
“胡說,”大衛鬆開她,眼睛亮晶晶的,”是你自己的才華和努力。記得保持聯繫,告訴我你在中國的新生活。”
走下臺時,溫妮的視線有些模糊。
她意識到,大學老師與中學老師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此——他們不僅是知識的傳授者,更是人生路上的同行者和朋友。
無論年齡差距多大,在追求知識與真理的道路上,師生之間建立的是平等而深厚的友誼。
典禮結束後,校園裡到處都是合影的人群,笑聲和歡呼聲此起彼伏。
溫妮和朋友們幾乎與每一個老師都合了影,特別是大衛,他被學生們輪流拉著拍照,西裝口袋裡的手帕已經用來擦了好幾次眼鏡。
“溫妮,看那邊!”宋知然突然碰了碰她的手臂,聲音裡帶著驚訝。
溫妮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弗洛裡安站在一棵古老的橡樹下,手裡提著一袋包裝精美的禮盒和一束鮮花,正猶豫著是否該走過來。
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穿著簡單的襯衫和深色褲子,金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倆人已經很久沒見了,上次溫妮連他的短信也沒回,實在沒想到今天他會來。
那天晚上,弗洛裡安送她到家門口,輕輕吻了她的額頭,什麼也沒說,然後轉身離開。
沒有爭吵,只有理智的告別。
“哇哦,前男友驚喜現身,”艾達吹了聲口哨,”看來有人還是放不下你。”
溫妮感到臉頰發熱,”別胡說,他可能只是…禮貌祝福。”
“帶著花和禮物?”阿曼達挑眉,”這禮貌可真周到。”
弗洛裡安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朝她們走來。
溫妮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頭髮,心跳加速。
“畢業快樂,溫妮。”弗洛裡安站在她面前,聲音比記憶中更加低沉。
他遞上那束由白色滿天星和鈴鐺花組成的花束,“你今天很美。”他還是沒忍住找來了,他這段時間無比後悔上次喝醉了問的那些蠢話,不然還能好好相處一段時間。
溫妮接過花,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一陣微小的電流似乎從接觸點傳遍全身,”謝謝,沒想到你會來。”
“我父母和姐姐都為你準備了禮物。他們特別囑咐我一定要親手交給你。”他遞上那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她們說很遺憾不能親自來祝賀你。”
溫妮接過禮物,感到喉嚨發緊。
她曾兩次拜訪弗洛裡安的家,一是他的生日,二是去年聖誕節。
他的家人對她非常熱情,弗洛裡安的母親總是準備一桌豐盛的晚餐,還貼心的學著做了幾道中餐,他父親則會拿出珍藏的葡萄酒,飯後全家人一起在花園裡喝咖啡聊天。
姐姐阿麗娜因為職業原因一般到晚上才會出來,不過對溫妮也很是好奇,還給她畫了好幾張q版人像。
那是溫妮在異國他鄉感受到的最溫暖的家的味道。
“替我謝謝他們,這太貼心了。”溫妮輕聲說,小心地撫摸著禮物盒上的緞帶。
一陣尷尬的沉默後,弗洛裡安清了清嗓子,”…如果你沒有其他安排的話,也許我們可以一起吃個晚飯?就當是…慶祝你畢業。”
溫妮轉頭看向朋友們,她們立刻默契地做出了反應。
“我們正好要去參加院裡的派對!”宋知然大聲說。
“對,對,我們已經答應莉拉了!”艾達附和道。
“你們慢慢聊,不用著急回來!”阿曼達眨眨眼。
溫妮感激又無奈地看了她們一眼,轉向弗洛裡安,”好啊,我很樂意。”
弗洛裡安帶她去的是學校附近一家有百年曆史的餐廳,木質結構的建築保留著傳統的巴伐利亞風格,溫妮和弗洛裡安有一次約會就是在這裡。
服務員將他們帶到靠窗的一個安靜角落,桌上放著一盞小小的銅製油燈,窗外是夕陽下的校園美景。
“我記得你最喜歡這裡的烤腸。”弗洛裡安為她拉開椅子。
“你還記得。”溫妮微笑,心裡泛起一陣暖意。
點完餐後,弗洛裡安從包裡拿出一個小相冊,”伊麗薩讓我帶給你的,她說你可能會想念慕尼黑。”
溫妮翻開相冊,第一頁就是去年聖誕節在弗洛裡安家拍的全家福。
照片上,弗洛裡安的父親摟著妻子的肩膀,弗洛裡安和溫妮還有姐姐阿麗娜站在他們身後,五個人都笑得很開心。
往後翻,還有她去拜訪時在花園裡燒烤的照片,和弗洛裡安還有阿麗娜一起做蛋糕的瞬間,甚至有一張她在廚房裡笨拙地嘗試做德國菜的糗照。
最後幾張是慕尼黑風景照。
“天啊,伊麗薩什麼時候拍的這些?”溫妮忍不住笑出聲。
弗洛裡安也笑了,”她總是偷偷拍照,說這些都是珍貴的回憶。”
他頓了頓,”他們真的很喜歡你,知道我們要…分開後,伊莉薩難過了好幾天。”伊莉薩是他媽媽的名字。
溫妮輕輕撫摸著照片,”我也很喜歡她們。替我謝謝這本相冊,我會好好珍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