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站在衣帽間的鏡子前,第三次調整他的領帶。深藍色的絲質領帶像條溫柔的絞索,在他修長的脖頸上繞出一個完美的溫莎結。
“別動。”林晚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
她踩著十釐米的Jimmy Choo走進來,身上只裹著一條浴巾,髮梢還滴著水。沈硯下意識地移開視線,卻被她捏著下巴轉回來。
“看著我,”她命令道,手指靈巧地解開他剛繫好的領帶,”你係得太緊了,像要去參加葬禮。”
沈硯看著她在自己脖子上忙碌的手指。她的指甲是暗紅色的,像凝固的血,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今晚很重要,”她一邊重新打領帶一邊說,”陳董會來,還有王行長。你只需要微笑,點頭,適時地摟我的腰。”
沈硯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我明天有個重要的鑑定會…”
“噓——”林晚意用食指按住他的嘴唇,”你的工作永遠沒有我的社交重要。明白嗎?”
她的指尖有淡淡的香水味,是那種昂貴到令人窒息的玫瑰香。沈硯想起上週在她的梳妝檯上看到的那瓶新香水,標籤上寫著”贈予親愛的林小姐”,落款是一個他不認識的名字。
宴會廳的水晶燈亮得刺眼。
沈硯跟在林晚意身後半步的位置,看著她像一條美人魚般遊走在賓客之間。她的魚尾裙在燈光下閃爍著暗紅色的光澤,後背的鏤空設計讓她的蝴蝶骨若隱若現,像一對即將破繭而出的翅膀。
“沈教授!”一個油光滿面的中年男人攔住他,”久仰久仰!我一直很欣賞您在瓷器鑑定方面的造詣。”
沈硯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您是…?”
“王振國,”男人熱情地握住他的手,”做房地產的,上週剛和林總吃過飯。”
沈硯注意到他的袖釦——那是一對鑲鑽的鷹形袖釦,和他三天前在林晚意車裡發現的那隻一模一樣。
“王總的袖釦很特別。”沈硯輕聲說。
王振國得意地摸了摸袖口:”林總送的,說是和我很配。”
就在這時,林晚意像一陣香風般飄過來,自然地挽住沈硯的手臂:”親愛的,你們在聊什麼這麼開心?”
“在誇王總的袖釦。”沈硯平靜地說。
林晚意的指甲立刻掐進他的手臂內側,但她的笑容紋絲不動:”王總的品味一向很好。對了,上次說的那個項目…”
沈硯像個擺設一樣站在那裡,聽著他們談論著他完全不懂的商業術語。他的目光落在宴會廳的角落裡,那裡擺著一尊明代的青花瓷瓶,在浮華的燈光下顯得格格不入。
拍賣環節開始前,侍者端來了香檳。
林晚意拿了兩杯,將其中一杯遞給沈硯:”喝點酒,你太僵硬了。”
沈硯接過酒杯,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她的手指冰涼,像某種冷血動物。
“各位來賓,”主持人熱情洋溢的聲音響起,”今晚的第一件拍品是著名藝術家張曉剛的《血緣系列》…”
當那幅抽象畫被抬上來時,林晚意的眼睛亮了起來。畫布上大片的紅色色塊像凝固的血跡,在白色背景上顯得格外刺目。
“喜歡嗎?”她湊到沈硯耳邊問,呼吸帶著香檳的甜膩,”我們可以掛在客廳。”
沈硯盯著那些紅色色塊:”像兇殺現場。”
林晚意突然大笑起來,笑聲清脆得像打碎的玻璃。她靠在他肩上,引來周圍人羨慕的目光。
“就喜歡你這種藝術評論,”她擦著眼角笑出的淚水,”三百萬!”
她舉起競拍牌的樣子像個任性的小女孩,但沈硯知道這是她慣用的商業手段——用慈善拍賣來洗白某些資金往來。
**甜品臺前**,沈硯機械地往盤子裡堆馬卡龍。
“餵我。”林晚意突然說。
他拿起一個粉色的馬卡龍遞過去,她卻搖搖頭:”用嘴。”
周圍立刻響起起鬨聲。沈硯感到一陣燥熱爬上耳根,但還是照做了。他小心翼翼地用牙齒咬住馬卡龍的一端,向林晚意湊過去。
就在他們的嘴唇即將相觸的瞬間,林晚意突然向後仰去。馬卡龍碎在他的西裝前襟,引來一陣善意的鬨笑。
“哎呀,笨死了,”她嬌嗔著用指尖抹去他嘴角的碎屑,”我家這位啊,離了我連飯都不會吃。”
她的指尖在他唇上停留了一秒,然後若無其事地轉身,將那些碎屑抹在了身後王振國的西裝領口上。沈硯看到王振國對她眨了眨眼,而林晚意回以一個只有他們才懂的笑容。
宴會進行到一半,沈硯發現自己的酒杯總是莫名其妙地空了。
“你喝太多了,”林晚意拿走他的杯子,”我可不想扛一個醉鬼回家。”
但沈硯知道自己只喝了兩口。他看著林晚意將那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對遠處的侍者使了個眼色。
“我去下洗手間,”他低聲說,感到一陣眩暈,”馬上回來。”
洗手間的鏡子裡的男人面色蒼白,領帶歪斜。沈硯用冷水拍打著臉,突然注意到洗手檯角落裡的一個熟悉物件——那是林晚意的鑽石耳環,他去年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耳環旁邊是一個用過的避孕套包裝。
沈硯盯著這兩樣東西看了很久,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耳環撿起來放進口袋。當他回到宴會廳時,林晚意正在和王振國跳舞,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紅唇幾乎貼著他的耳朵。
離場時,林晚意”不小心”崴了腳。
“揹我,”她勾住沈硯的脖子,呼吸裡帶著香檳和某種男士古龍水的混合氣味,”車停在轉角沒有監控的地方。”
沈硯沉默地蹲下,感到她柔軟的身體壓上來。她的心跳貼著他的後背,平穩而有力,像某種冷血動物的心跳。
“今天表現不錯,”她咬著他的耳垂說,高跟鞋在他腰間輕輕晃動,”獎勵你明天可以多工作一小時。”
沈硯看著地上兩人交疊的影子。他的影子被她的完全覆蓋,像一條被馴服的狗。
在走向停車場的路上,他們經過一個垃圾桶。沈硯摸了摸口袋裡的鑽石耳環,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扔掉它。
他知道,明天林晚意會發現耳環不見了,然後他會默默把它放回她的首飾盒,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就像過去的每一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