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齣，幾個負責安排新人的神官抿了抿唇，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哪吒三太子，三壇海會大神，陳塘關雙花紅棍，只殺不渡第一人，出了名的難伺候。
跟班年年給他送，要麼被退貨，要麼被拒收。
他們轉頭打量起沈芙星，不說年紀，就這瘦胳膊瘦腿的身量，三太子打個噴嚏能噴死十個。
幾名神官看得直搖頭。
為了不被送回凡間，沈芙星低下頭裝高冷，暗地裡偷偷憋大招。
“啪——”
神官們嚇了一跳，轉頭就見她眼神堅定，語出驚人，“站在你們面前的是三太子頭號粉絲，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為三太子鞍前馬後，當他的狗！”
眾神官面容扭曲。
好變態的願望。
沈芙星激動地爬上桌子，隨機拉住一位神官的手緊緊相握，狂熱又痴迷，“所以，拜託！請讓我當他的跟班吧！！”
這句話的殺傷力不亞於“請讓我當他的狗吧！”。
神官的表情難以描述，像看見了髒東西。
他嫌棄地把手從沈芙星掌中抽出，“行行行，帶你去。”
反正三太子每次都把他們送去的人打包丟出雲樓宮，走個過場罷了，這小丫頭還是得從哪來回哪去。
天王居所何其雄偉，祥雲瑞靄，赫赫神威。
神官一路領她到三太子殿，未至殿中，遠遠望見寶座上有位少年，頭梳沖天髻，項上乾坤圈。
混天綾形若火龍，波光道道，纏在那少年手臂。
他低頭，一下下擦拭手中寒光凜冽的火尖槍。
感知有人靠近，抬起眼皮，漠然的眼神比他槍上散發的寒意還冷三分。
神官一進殿腿就軟了，俯下身顫巍巍參拜，不敢抬頭直視三太子尊容。
倒是後面那個丫頭一點不怕，進來就跟他大眼瞪小眼，看著不太聰明。
“嘶，嘶嘶——”
神官在前頭急得快冒煙了，行禮啊笨蛋！你想連累我一起被混天綾扔出雲樓宮嗎！！？
沈芙星反應慢半拍，回過神來也沒跪下，學古裝劇裡的禮節衝哪吒拱了拱手，嚴肅鄭重地喊了聲，“你好老大！”
三太子：“……”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這丫頭要跟他拜把子。
神官膜拜在地，一雙眼睛瞪得溜圓，頭上浮現許多方程式，顯然已經思考起了宇宙的奧秘。
哪吒大馬金刀地坐著，眼尾塗了一層纖細的紅色眼影，冷漠又睥睨，“哪來的小毛孩？”
神官戰戰兢兢回話，背上的冷汗已經流了一身，“回三太子的話，她……她是今年新選的太子殿隨侍，叫沈芙星。”
“切。”
一聲低低的嗤笑，多少有點無語。
他入天庭時雖是童工，但如今幾千年過去，只是身體維持著少年模樣，又不是真的孩童。
給他選跟班，選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
討打。
混天綾紅光大盛，環繞哪吒周身，隱隱有些躁動，可見主人心情不愉。
神官跪行幾步，連忙解釋，“三、三太子！是這個姑娘，她說她是您的鐵粉，平生夙願就是當您的小狗！”
“小仙念其一片赤誠之心，才帶她過來的啊！”
神官一連磕了幾個頭，“三太子恕罪！要罰就罰她吧！”
三太子殿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靜。
哪吒眼中看不出喜怒，冷冷的，淡淡的，手依舊慢條斯理地擦槍。
沈芙星一介凡人剛得了仙籍，沒什麼本事，就臉皮厚，汙言穢語被人當面揭穿了也不害羞，比哪吒還淡定。
唯一憂心的就是這海會大神臉皮薄，因那幾句話把她攆出去。
“其實……”沈芙星低頭，揪著手指，一臉認真地推銷自己，“你把我帶在身邊不虧的，我能端茶能倒水，吃的比哮天犬少還不需要鏟屎。”
哪吒：“……”
混天綾的光芒弱下來，安安靜靜披在少年身上。
沒人知道三太子的腦子裡在想什麼，正如此時不敢呼吸、目瞪口呆的神官。
難道三太子真想領養一隻小狗……？
畢竟是少年，隔壁二郎神天天遛狗，他手上空空，身邊也空空，心裡難免有些小脾氣。
這隻狗……呸！
這次的跟班選對了！
神官一秒鐘腦補八百個故事，這會兒已經開始想象自己回去升職加薪，誰料下一秒，哪吒直接把火尖槍往沈芙星的方向一丟。
啊啊啊！！他在想什麼？他居然以為幾句俏皮話就能讓六界第一殺神覺得沈芙星閤眼緣！！？
那可是太乙真人親傳的火尖槍，重達六千斤，千年修行以下的妖怪能直接被砸死！
沈芙星才十六歲啊！凡人出身，一點修為也沒有！
完了完了完了……她要血濺當場了！！
神官扭過頭閉緊雙眼，臉上露出幾分不忍。
然而沒聽到慘叫。
“是要我幫你擦嗎？還是把它放起來？”沈芙星乖乖接住槍，像個小棉襖般貼心詢問。
聽見她還能說話，神官奇怪地將眼睛眯開一條縫。
剎那間，他瞳孔放大，整個人往後一仰，看沈芙星的眼神都變了。
納尼！？？
別說是他，哪吒淡漠的表情都有了些細微變化。
他倒沒想讓沈芙星血濺當場，只是想嚇唬嚇唬她，好讓她歇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主動離開，尋別的差事。
新晉低級仙，年紀小身子弱，根本幫不上他的忙，降妖除魔的時候帶著，沒用還添亂。
可沈芙星一隻手就接住了他的火尖槍，這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
哪吒甚至都準備好在她將要被火尖槍壓死的瞬間，抬手把槍召回來。
事實證明，他難得大發慈悲，結果還多餘了。
沈芙星嘛，爺爺確診肝癌晚期，她也患上了重度躁鬱，對周圍詫異的眼神毫不關心，只想好好表現爭取留下。
這槍，拿起來挺輕的，她壓根沒往重量方面想。
“人，小爺留下了，你去吧。”
“……是。”
神官心臟怦怦跳，慘白著臉，東倒西歪地走出大殿。
六千斤啊，有這力道，沈芙星能一掌拍得他身死道消！
他剛剛沒有得罪她吧？應該沒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