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這話也沒毛病。
王鵬海從裡屋拿了錢出來。
一毛一毛的，數了十張給黃小剛，認真叮囑道：“這是一塊錢，你數清楚，出了這門，有什麼錯的，我可不認。”
他們也感覺，對方一個半大小子，萬一把錢搞掉了，回頭說沒給這麼多錢，他們在村裡怎麼抬頭？
他們可以不拉扯這樣的半大小子，但也絕不能落人口實，說是欺負這樣的孤兒。
黃小剛數了數錢，認真的點頭：“嗯，沒錯，這一共是一塊錢。”
從王家出來，兜裡揣著一塊錢，黃小剛心裡美滋滋的。
這算是記憶中揣著的最大的一筆鉅款了。
想一想，撿一雙鞋就能換一塊錢。
而自己拿著鐵鍬去卸石子，耗了大半天的功夫，費那麼大的力，還要託著村長的人情，一共才掙了六毛錢。
這樣的對比，真有些懸殊。
黃小剛萌生了去那個地方找更多的東西過來的念頭。
這也是今晚的事了。
黃小剛兜裡揣著錢，準備帶著妹妹，去供銷社買鹽，再打點醬油，順便給妹妹買一顆糖。
剛走到這邊，就看見妹妹披頭散髮的回來，哭哭嘰嘰的，像個小花貓一樣。
“鍋。”見著黃小剛，黃小霞嚎哭一聲，向著黃小剛撲過來。
黃小剛站立不穩，險些被她給撲倒。
還好後面有牆壁，擋住了身形。
“怎麼了。”黃小剛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看樣子，妹妹又是被人欺負了。
“她們搶了我的頭花，還說我是偷的她們家的。”黃小霞嚎哭得更大聲，哭得鼻涕泡都冒了出來。
黃小剛心頭騰騰火起。
平時那些小屁孩子，欺負他們兩兄妹就算了，現在還罵他們偷東西？
他強壓住火氣，問著黃小霞：“你別哭，跟我說，誰罵你偷東西？誰又把你的頭花給搶了？”
“就是陳荷花。”黃小霞大聲告狀：“她搶了我的頭花，我找她要，她跑回家去躲著，然後她家大人就出來罵我，說我偷了她家的。”
黃小剛額頭突突的跳。
這陳家，也算是生產隊裡經濟條件比較好的。
他家大兒子，在縣裡的煤廠上班。
一工一農，生活不愁。
這是眼下最佳的組合。
在煤廠上班，時不時領些勞保用品回來，就可以羨慕四周不少的人。
她家吃穿也就顯得比村裡人好些。
她家的姑娘，也是最先扎頭花的，讓黃小霞這些小丫頭羨慕得很。
可是，她家是她家。
她家再怎麼好，也不能強詞奪理，說這頭花是她家的，給小丫頭搶過去，還給自己兩兄妹安上一個偷她家的罪名。
想了想，黃小剛拿著一個竹竿，在地上狠狠的敲打幾聲，再大聲嚷嚷道：“走，我帶你去把東西要回來，這還沒有講理的地方了？”
他將竹竿敲打得這麼響，又嚷得這麼大聲，一些村民聽著這動靜，都過來看熱鬧。
這年頭，沒有別的消遣節目。
村裡也沒電視。
公社猴年馬月才放映一場電影。
大家的消遣，就只剩下東家長西家短，各種吃瓜八卦了。
現在看著黃小剛提著竹竿，氣勢洶洶的說著要討說法，都跟過來瞧瞧。
黃小剛就是需要這麼多人看著。
他跟妹妹兩個小屁孩子，如果沒有更多的外人在一邊瞧著，他和妹妹肯定要吃虧的。
這是這些年的生活經歷，讓他得出來的經驗教訓。
有更多人在旁邊盯著，欺負他們的人，也就不敢太過分。
黃小剛拉著妹妹的手，站到了陳家大門前。
他沒有冒冒失失闖進去，只是站在大門前，大聲喊道：“陳荷花，把我妹妹的頭花還回來。”
陳家沒人出來。
黃小剛就站在那兒，大聲喊著：“陳荷花，把我妹妹的頭花還來。”
喊了一嗓子，又接著喊了一嗓子。
喊了好幾嗓子後，圍觀的人都看不下去了，甚至有好事的人，直接走進陳家去：“你們有人在家不，說拿了什麼頭花，你們還人家吧。”
陳荷花的媽媽，一個快三十歲的婦女，還是要點臉面的，訕訕的解釋道：“剛才我在忙著餵豬，沒聽見前面的聲音。”
而陳荷花的婆 婆，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那就臉皮厚多了，黑著臉站出來，站在門口，氣勢洶洶道：“誰站我家門口，鬧什麼？”
“讓你家陳荷花，把搶了我妹妹的頭花還回來。”黃小剛提著嗓子大聲喊。
他小孩子的聲音，氣勢不足，他也只能靠提高嗓門，努力給自己壯大聲勢。
“什麼我家荷花搶了你妹妹的頭花，那本來就是我家的，是我們給荷花丫頭買的。”陳老太婆是一點臉也不要了，睜眼說瞎話。
“你亂說，那明明就是我妹妹的，我給我妹妹的。”黃小剛大聲喊著。
“就是陳荷花從小霞手上搶過去的，說要小霞給她看，結果她就搶走了。”王小丫躲在他家大人的身後，小聲的說了一句。
他家大人拍了她一屁股：“閉嘴，沒人問你。”
雖然這麼喝斥，但大家還是聽見了。
有人幫著主持公道：“小孩子打鬧的事，就不要爭得臉紅脖子粗了，讓陳荷花把那什麼頭花還了就是。”
陳荷花躲在屋子裡，不肯出來。
而陳老太婆仍舊站在屋門口發飆。
她叉腰罵道：“放你孃的狗臭屁。什麼搶了他家的？這明明是我家的，她偷了去，我沒罵她偷東西的小賊，他還有臉跑門口來要？”
“明明就是我的，是你們搶了我妹妹的。”黃小剛絲毫不懼怕。
這是他從另一個地方撿回來的，怎麼可能是陳家的。
“你的？”陳老太婆冷笑：“你個有爹生沒娘養的東西，都要餓死的人，飯都吃不上，哪來錢買這些東西？不要仗著你年紀小，我就不打你。你要再繼續在我家門口胡攪蠻纏，我拿掃把掃你出門。”
說唄，她眼睛四下張望，還真的想尋個掃把，過來打黃小剛。
圍觀的人聽著這老太婆的話，雖然難聽，好像也是事實。
黃小剛兩兄妹，連飯都吃不上，家裡的東西也換得差不多了，衣服都是補丁摞補丁，哪還會有什麼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