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濛,天邊掛著一層沉重的鉛雲,彷彿整個天空都壓在半座山上。
這裡是郊區的一處廢墟別墅群,山林之間,唯一倖存的那棟三層獨棟別墅孤零零地立著。
它原本屬於一個身份顯赫的男人,末世前裝修豪華,末世後則被巧手加固。如今,荒草沒過了圍牆,鐵網外滿是腐爛血痕,而鐵門卻依舊緊閉,彷彿在抵禦這世界的混亂與崩潰。
三樓的主臥室內,窗簾拉著,僅剩的光線從縫隙中鑽進來,落在床角的一截小腿上。
許是被光線晃到,床上的女孩睫毛輕顫。
下一秒,她的眼睛緩緩睜開,瞳孔不是深邃的黑,而是銀藍色的,冷靜、空洞,又帶著一絲不屬於人類的威壓。
“唔……”
她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一聲嗚咽。
頭很沉,四肢也不太聽使喚。
她本能地坐起身,剛動一下,身上覆蓋的被子滑落,露出裡頭那件米白色的長袖衫,雖然乾淨,卻隱約可見幾處細碎血跡,女孩皺了皺漂亮的小眉頭。
若是林晚煙在,便會發現,這女孩正是被她推進喪屍潮的林疏月。
她肌膚如瓷,光潔無瑕,臉蛋小巧清冷,睫毛濃密捲翹,整張臉仿若精緻人偶;銀藍色的瞳孔籠著朦朧水光,在昏黃天光中宛如寒星初亮。她的嘴唇淺粉,輪廓溫軟,一顰一笑間卻有種不屬於人世的疏離感。
“髒。”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蹙了蹙眉。
“生氣……”
下一秒一套嶄新的高定連衣裙出現在她的手上,林疏月愣了愣,然後露出開心的微笑。
換好衣服,她起身下床,光著腳踩在羊毛地毯上。
別墅內部環境整潔,雖然透著些陳舊,但傢俱沒有腐爛,廚房裡有乾淨的燉鍋,客廳的落地鍾還在斷斷續續地響著。
地板沒有塵埃,窗臺的花瓶裡插著乾枯的玫瑰花。
林疏月走出臥室,每一步都踉踉蹌蹌,像剛學步的孩童。
她走到客廳,腳步頓住。
客廳茶几上,擺著一堆東西。
一塊腐肉、一隻新死不久的貓、一顆血淋淋的心臟,還有一隻斷臂。
空氣中隱約飄散著腥臭的腐爛味道。
一個高大的身影蹲在茶几旁邊,僵直的動作中卻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他有著人類的外形,雙眼灰白,皮膚泛冷,明顯已經喪屍化。在林疏月靠近時,他下意識將腐物朝她面前推了推。他不是別人,正是當時跟著林疏月進入喪屍潮的鐘叔。
他將茶几上的東西一件件排成整齊一列。
這是他的“心意”。
林疏月看著那灘爛泥一樣的食物,皺了皺眉,鼻尖抽了抽,小手在鼻子前揮了揮。
“臭……醜……不吃。”
她邁著小步繞過那一堆東西,坐回沙發。
喪屍鍾叔似乎愣了一瞬。
隨即,他慢慢蹲下身,從身後衣兜裡,摸出一樣東西——
一顆晶核。
半透明的藍灰色晶體,在光下泛著淡淡的亮光,像一顆星辰碎片。
林疏月眼睛一下子亮了,小手啪地一下抓住那晶核,捧在掌心,像是得了寶貝般貼著臉蹭了蹭。
“亮……喜歡。”她的聲音軟得像奶糰子,眼神清澈。
“崽……吃……”鍾叔發出沙啞的聲音。
林疏月張嘴,咬住晶核一角,咬碎了一點,眯起眼睛慢慢吞嚥下去。
她能感受到,那一丁點能量融入身體後,彷彿周身冰冷的氣息被稍稍緩和了一點點。
鍾叔站在一旁,看著她舔舐晶核碎屑,像是確認了她的喜好。
他轉身離開,踏出別墅大門,朝著更遠的屍潮區域奔去。
崽崽太瘦弱了,他一定要為她,找更多“好吃的”。
林疏月抱著還未吃完的晶核回到三樓。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上樓梯,小手抓著樓梯扶手,像一隻遲緩的貓。
“困……”
她小聲呢喃,打開門,鑽進了軟綿綿的大床。
床很香,有一股甜甜的味道,她很喜歡。
她把晶核握在手裡,蜷縮成一團,陷入沉睡。
——
郊區的另一頭,一輛經過改裝的悍馬越野車風馳電掣般駛來,帶起一路塵土飛揚。
坐在副駕駛的林喻森戴著墨鏡,嚼著口香糖,栗棕色的短髮亂翹翹的,帥氣的臉上總是掛著一絲讓人想揍的笑容:“老大,再不回別墅,我都快不記得床長啥樣啦。”
“聒噪。”駕駛位的裴珩聲音低沉,五官猶如雕刻般硬朗,眉骨深邃,黑髮整齊地貼在額側,深灰色的戰術風衣上沾滿了灰塵和血跡。他脖頸處的六瓣雪花紋身若隱若現,整個人冷峻如刀。
末世前,他是國際傭兵界的王牌,代號“寒刃”。末世降臨之際,他正帶隊執行一項跨國任務,危機四伏中,他帶著小隊活了下來,也成了如今這支隊伍的領頭人。
“阿森,你回去可得加練了,你看看哪個火系異能者燒喪屍能把自己的眉毛給燒到的?”後座的簡墨推了推鼻樑上的金屬邊眼鏡,文質彬彬的臉上透著冷靜和沉著。
簡墨身材高挑瘦削,皮膚白皙,五官乾淨但略顯病態。他穿著風衣,裡面搭配著白襯衫,活脫脫就是個大學教授。
可沒人敢小看他——他的水系異能者,不僅能負責隊伍的水源和清潔,還能批量射出水刃,擊斃喪屍。
“我那是戰術性誤傷。”林喻森不服氣,“墨哥,你咋比老大還冷酷無情呢。”
車內笑聲一片。
“咱們這趟物資收穫不少,在別墅待上一個月應該沒問題。”陸嘉嶼是隊裡年紀最小的,黑髮軟塌塌的垂在額前,長睫下的眼睛亮得像黑曜石,臉頰還有點嬰兒肥,他是風系異能者。
“太好了,回去我要吃火鍋。”林喻森開心道。
“森哥,你還是好好練練異能吧,要不下次還得靠老大救命。”陸嘉嶼笑嘻嘻地接話。
沈硯懶洋洋靠在車窗,一頭銀白短髮在陽光下微微發亮。他五官精緻卻透著一股危險的銳氣,唇角總帶著笑,卻叫人不寒而慄。
“老大,今天可太險了,差點我就得斷一條胳膊。”他晃了晃纏著繃帶的手臂,語氣輕,卻壓著幾分真實的疲憊,“今天那群變異喪屍,反應快得跟鬼一樣,還好我用金系異能把胳膊強化了。”
坐在最後面的蘇黎靠著車窗閉目養神,冷豔面容無一絲笑意。她皮膚白得幾乎透明,一頭墨綠長髮被高高束起,緊身作戰服勾勒出曲線窈窕。她是木系異能者,一手藤蔓十分熟練。
“行了,都回去加練。”
裴珩眼神一掃,低喝一聲。
話音未落,車頭已駛入別墅外圍。
悍馬越野車駛入別墅前的小道,泥濘夾著枯枝敗葉,車輪碾過發出沉悶聲響。車停穩後,車門被推開,六人小隊魚貫而出。
林喻森甩掉一隻濺泥的軍靴,抱怨道:“我說老大,這大半個月沒洗個熱水澡,人都要發黴了。”
裴珩沒有接話,只是眸光沉沉地望向別墅大門。鐵製門禁嚴絲合縫,表面卻多出幾道陌生的擦痕,像是有人曾試圖撬動。
他揮手,眾人默契散開,進入作戰警戒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