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湘目光掃過眾人，前世的畫面清晰浮現。
以前林玥彤就是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拉攏林家蘇家，把她踩在腳下。
她心底冷笑，裝柔弱扮可憐，誰還不會了？
上輩子她就是太講原則了，才一次次著了林玥彤他們的道。
念頭一起，林楚湘立刻配合地咳了幾聲。
身子也跟著晃了晃，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
明明林玥彤常年幹活，身子骨比她結實多了，偏愛用裝病這一招。
不過，她也明白，比起自己的堅韌性格，蘇牧舟他們還就是吃林玥彤裝弱這一套。
既然他們喜歡，那他這次就升級林玥彤的柔弱。
讓林玥彤也好好吃一次虧。
想罷，林楚湘扶著桌沿，氣息不穩地開口：“對，我身子壯，不該吃肉的。”
“這雞……夠吃嗎？要不我再去供銷社跑一趟，給大家添點？”
林玥彤眼睜睜看著她比自己還“弱不禁風”，一時竟忘了反應。
蘇牧舟果然立刻轉了向，關切地問：“楚湘，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連林致遠和周曼紅也皺起了眉，視線投向她。
“楚湘，你的身體是怎麼回事？”
“昨晚吹風受涼了？”
林玥彤見風頭被搶，心頭火起，面上卻擠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委屈地把那碗雞肉往林楚湘面前推了推。
緊接著，她也“不合時宜”地咳嗽了一聲。
故意讓幾點唾沫星子不偏不倚地濺到那碗香氣撲鼻的雞肉上。
隨即又故作懊惱地用手背輕拍了下自己的嘴：
“哎呀，你看我，怎麼還保持在鄉下的習慣啊。”
“真是的，這樣一點都不講衛生。楚湘一定會嫌棄我的，嗚嗚……”
林楚湘看著她這套行雲流水的操作，胃裡一陣翻騰。
又是這招，上輩子她就是這樣被噁心過來的。
那時候為了父母的面子，為了所謂的兩家和睦，她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但這輩子，她憑什麼還要忍？
林楚湘故作擔憂地看著林玥彤，聲音不大，卻足夠讓桌上每個人聽清：“玥彤妹妹，你這咳得……”
她頓了頓，彷彿在斟酌措辭。
“我有個朋友在衛生院工作，她說，肺結核初期就是這樣反覆咳嗽，停不下來。”
她語氣關切，眼神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打量。
“你不會是在鄉下的時候染了肺結核吧。”
“你可得千萬注意身體啊，別大意了，萬一傳染……”
話音剛落，桌上的氣氛像是瞬間凍住了一樣。
蘇牧舟握著筷子的手明顯僵硬了，視線從林玥彤臉上掃過，帶了點不易察覺的疑慮。
林致遠和周曼紅也同時皺起了眉，目光銳利地投向林玥彤。
連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秦素素，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眼神閃爍。
林玥彤臉唰地一下白了，聲音都尖利起來：“我沒有！你胡說八道什麼！”
她急得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身體好得很，每年都體檢，怎麼可能得那種病！”
該死，林楚湘幹嘛這麼說她啊。
本來林家人就講衛生，計較這些……
“不信你們……”
林玥彤話音未落，旁邊的秦素素卻不動聲色地將椅子往旁邊挪了挪，拉開了至少半臂的距離。
蘇婉月更是掩著口鼻，小聲嘀咕：“肺結核可是會傳染的，天吶，好嚇人……”
聲音雖小，但在寂靜的飯桌上卻格外清晰。
林楚湘見火候差不多了，心底只覺得無比可笑。
刀子沒割在自己身上時，誰都站著說話不腰疼。
不過接下來，她反而學著林玥彤平日裡那副悲天憫人的“善良”口吻，柔聲細語地安慰：
“沒事的玥彤，別害怕。”
她的聲音溫柔得比林玥彤都能掐出水來。
“就算……就算真不小心病了，我們也不會嫌棄你的。”
“家裡人都在呢，我明天就陪你去看醫生，早發現早治療總是好的。”
這話聽著句句是關心，卻像是一根根細針，又密又狠地紮在林玥彤心上。
林玥彤眼圈徹底紅透了，裡面蓄滿了水光，是委屈，是氣憤，更多的是一種被孤立的恐慌。
她張嘴想再辯解幾句，卻發現桌上家人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帶著審視和懷疑，那種目光讓她如芒在背。
林楚湘像是才想起什麼，適時地將目光落回那碗雞肉上：“那……這雞……”
她尾音拖得有點長，帶著點無辜的詢問。
“還怎麼分呢？”
剛才還想把雞肉一股腦推給林玥彤的蘇牧舟，此刻看著那碗明顯沾了口水的雞塊，只覺得喉嚨發緊，瞬間沒了半點胃口，默默放下了筷子。
林致遠也沉著臉，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不吃了不吃了，看著就油膩，換點別的吧。”
林玥彤見自己費盡心機，最後卻徹底成了被嫌棄的對象，所有的偽裝再也繃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捂著臉跑上了樓。
樓梯上傳來“噔噔噔”急促又委屈的腳步聲。
蘇牧舟眉頭緊鎖地看著她的背影，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玥彤——”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輕嘆一聲，放下碗筷，起身跟了上去。
周曼紅看著桌上這尷尬的局面，還有那碗幾乎沒動的雞，到底覺得可惜，嘆了口氣，看向林楚湘：
“楚湘，我看你臉色也不好，身子弱，要不這雞你就……”
沾了口水的給她吃？
林楚湘沒接話，甚至沒看那碗雞，只用眼角餘光輕輕瞥了一眼身旁的林寒星。
小傢伙立刻心領神會，嘴角偷偷翹了翹，彎腰衝著不知何時蹭到桌腿旁的哈巴狗“貝貝”勾了勾手指，嘴裡發出一點細微的聲響。
那通體雪白的小狗“嗖”地一下，動作矯健地躥上桌子，都不帶猶豫的。
一頭就埋進了那碗雞肉裡，發出“咔嚓咔嚓”的啃骨頭聲和滿足的哼唧聲。
動作快得讓人來不及阻止。
這下，算是徹底斷了所有人的念想，誰也別想吃了。
周曼紅看著自己心尖尖上的貝貝，想罵又捨不得，那可是她的寶貝疙瘩，只能無奈地再次嘆氣：
“哎，算了算了，這叫什麼事兒！都不吃了，隨便對付一口得了。”
林楚湘目的達成，順勢站起身，語氣輕快：
“媽，家裡氣氛也不太好，玥彤妹妹估計一時半會兒也下不來。”
她自然地提出建議。
“要不我出去給大家買點鬆軟的雞蛋糕吧？我記得玥彤也很喜歡吃的。”
她特意把林玥彤捎帶上。
果然，周曼紅一聽雞蛋糕，又想到寶貝女兒確實晚飯沒吃好，臉色緩和不少，便沒多想，直接從的確良褂子口袋裡掏出五塊錢遞給她：
“行，去吧，看著點路，早點回來。”
林楚湘接過錢，動作自然地牽起林寒星的小手。
“走，小星，姑姑帶你買好吃的去。”
一大一小，步履輕快地往外走，頭也沒回。
走到門口，林寒星還回頭衝著桌子方向，做了個幾不可查的鬼臉，然後被林楚湘笑著拉走了。
出了門，遠離了那間讓人喘不過氣的屋子，外面的空氣似乎都清新了幾分。
林寒星這才鬆開一直緊繃的小肩膀，仰頭看向身旁的林楚湘，聲音壓得低低的：
“姑姑，供銷社這個點兒早關門了，哪還有雞蛋糕賣？”
林楚湘腳步輕快，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
她側過頭，對上小傢伙疑惑的眼神，聲音更低了些，帶著點神秘：
“誰說咱們要去供銷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