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滿睡得迷迷糊糊間,忽然聽到了屋外傳來了些許輕微的動靜,她緩緩地睜開了眼,下了床去開了門。
她站在門口往外一看,一眼就看到了許狗蛋這個許家的長孫背對著她,鬼鬼祟祟地從許河水和李蒜苗的人屋子裡退出來,小心翼翼地關著門。
關好門後,他轉過身抬腳就要離開,餘光卻瞥到了不遠處的夏小滿。
兩人四目對視。
夏小滿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了許狗蛋幾個鼓囊囊的口袋上和他右手拿著的那一串鑰匙。
那串鑰匙正是剛剛許狗蛋趁著李蒜苗和許河水打架時,從她身上偷偷解下來的。
夏小滿衝著許狗蛋扯了扯嘴角:“這就是許家的長孫啊!”
許狗蛋的雙腿當即一軟,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面露懼意地看著夏小滿:“老……老……老姑……我……我……我……”
他哆哆嗦嗦,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全。
夏小滿微微眯著眼:“你什麼你?”
許狗蛋都要哭出來了。
他急急慌慌地從口袋裡掏出幾塊碎掉的核桃酥:“我……我錯了!我以後……以後再也不敢了!”
他舔了下嘴唇,哽咽道:“我太餓了,就只拿了這……這幾個核桃酥,其餘什麼也沒拿!我把核桃酥都給你,你別打我!”
他說話間有些心虛地動了動自己的腳,他的腳底板還藏著從他爺奶屋裡偷出來的兩塊錢。
夏小滿視力極佳,一眼就捕捉到了核桃酥上的黴斑,面露嫌棄。
她才不想吃這幾個碎成好幾塊又長了黴斑的核桃酥呢!
她的目光緊盯著許狗蛋,沒有錯過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心虛與荒涼,扯著嘴角冷笑了一聲:“撒謊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許狗蛋大驚失色,驚恐地看著夏小滿,下意識就要否認:“我不是……”
“閉嘴!你想成為什麼人,是你自己的事,我懶得教你,也不想介入你的因果!”夏小滿知道許狗蛋沒有說實話,不過他也不想管。
一個人要想成為什麼樣的人,都是由自己決定的,她沒有這個義務去管教許狗蛋。
她沒再繼續看許狗蛋,轉身回屋,順手將屋門給關上,上床繼續剛剛的美夢。
許狗膽見夏小滿關上了門,腦中緊繃著的弦一下子就鬆了,他僵硬著的肩膀也塌了下來。
他緩了一會兒,身體可算是有力氣了,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站直後,他立即將手中的核桃酥塞回到口袋裡,至於那串從他奶那裡偷來的鑰匙,他順手都在了門口。
反正他們家住得這麼偏僻,一般人也不會過來。
至於被夏小滿撿到了,那正好,等她奶發現屋裡的東西被夏小滿拿走了,也是不敢找夏小滿去對質丟了什麼東西的。
許狗蛋很快就離開了許家,找個無人的地方將核桃酥塞進嘴裡。
十點左右,李蒜苗帶著趙紅英回了家。
許是趙紅英懷孕的緣故,她上工好好的,突然乾嘔了起來。
李蒜苗是不敢讓隊裡其他人家發現趙紅英懷孕的事。
老三夫妻倆才結婚半個月,趙紅英這就被發現懷孕了,別人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兩人結婚前就勾勾搭搭上了。
李蒜苗是不介意趙紅英的名聲壞掉的,但她就怕會影響到她小兒子。
她小兒子是在縣裡上高中,以後還要進工廠當工人,娶人家大領導的閨女,他們家可不能給她小兒子拖後腿。
回家的這一路,李蒜苗壓低著聲音把趙紅英罵了個狗血淋頭。
趙紅英倒是想回懟幾句,但她有些不舒服,噁心想吐,怕自己一開口就忍不住吐起來。
她早上吃得上,這會兒餓得慌,走路都輕飄飄的,再一吐的話,肚子裡就真是啥也沒有了。
她就是再不滿,也只能憋著氣在心裡默默咒罵著李蒜苗。
一進院子,李蒜苗就往自家小兒子的屋子走去:“我把把老四屋子的門打開,你去把老四的被單、枕頭套都拿去洗了,洗好後趕緊拿回家晾曬了,今天日頭好,曬一中午就能曬乾了!”
趙紅英一聽李蒜苗還惦記著讓她給許四牛洗被單、枕頭套,臉更是黑了好幾分。
她拉著一張比驢臉還長的臉,語氣硬邦邦道:“娘,我人不舒服,我要去躺一會兒!”
“躺躺躺!你是懶豬投胎的呀!一天到晚就知道躲懶!”李蒜苗轉過身瞪著趙紅英,罵道,“你個不要臉的貨色,別想仗著肚子裡有了娃就想拿捏老孃!沒結婚之前就勾當上男人了,就你這樣的,你肚子裡的娃我是一點兒也不稀罕,誰知道生下來是不是跟你這個當孃的一樣不要臉呢!”
趙紅英聞言,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
死老太婆罵她也就算了,居然還罵她未出生的兒子!
她伸出手,指著李蒜苗的鼻子:“你……”
李蒜苗一下子就將趙紅英的手拍開:“你真是反了天了,竟然敢指著老孃的鼻子!”
她上前一步,用力擰著趙紅英腰間的軟肉,猙獰著一張臉從牙縫裡擠出話來:“你可不是夏小滿,當老孃還不能那你怎麼樣?你個當兒媳婦的,一輩子也別想從老孃手裡翻出什麼風浪來!”
趙紅英疼得臉色都皺巴成一團,忍不住慘叫了一聲。
李蒜苗終於鬆開了手:“擱以前,你早被浸豬籠了,也就是我們老許家好心才把你娶進門,要不然就你一個破鞋,能嫁給誰!”
“娘,我可是把清清白白的身子給了你兒子……”趙紅英氣道。
“呸!我家老三老實不懂事,誰知道你是不是真清白!”李蒜苗翻了一個白眼,“都嫁過來了,你就是不清白,我們家也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趙紅英氣得差點兒吐出血來。
李蒜苗瞪著趙紅英:“你能嫁到我們家,是你八輩子的福氣。既然嫁到我們家來了,就別想著跟在孃家一樣懶得沒邊,你父母不會教育你,老孃來教你!你現在趕緊去給老四洗被子、洗被單!”
“我人不舒服!”趙紅英梗著脖子,表明自己不想洗。
李蒜苗掐住了趙紅英胳膊上的手,用力轉了一圈:“就懷個孕還不舒服了!隊裡哪個女人懷了孕不是還要上工下地種田,那誰當初還在地裡幹活時直接生在地裡呢!就你矯情,你當自己是以前地主家的大小姐啊!你就是想當大小姐跟我這個命!趕緊給我去洗!”
“憑什麼!”趙紅英高聲尖叫道。
夏小滿才剛睡著,就聽到了院子裡傳來的吵鬧聲,她拍了下床板,揚聲喊道:“吵什麼吵,都影響我睡覺了!”
院子裡的李蒜苗和趙紅英兩人瞬間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似的,一下子就消了音。
過了好一會兒,她們倆都沒聽到夏小滿有什麼動靜,提到嗓子眼上的心又緩緩地落回到了遠處。
李蒜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瞪了趙紅英一眼,用只有她們倆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自己想死,也別拉著我!”
她都不等趙紅英說話,扯著趙紅英的胳膊往許四牛的屋子走去。
趙紅英掙扎著卻沒能掙脫開李蒜苗的拉扯,被動地來到了許四牛屋門前。
李蒜苗摸了摸自己的腰間,想要解下鑰匙,卻摸了個空,大驚失色:“我的鑰匙呢?”
她鬆開了趙紅英,在自己身上來來回回摸著,卻都沒摸到,臉色異常難看。
她衝著趙紅英吼道:“還不快去找!”
大熱天的,趙紅英才不想往外走,隨口說道:“會不會落在你和爹的屋裡,或是落在堂屋了?”
“不可能落在我們屋裡的!我每次出門都會鎖上我們的屋,我記得我早上出門前可是鎖上鐵鎖的!”李蒜苗說是這樣說,但她其實不確定自己早上到底有沒有將他們的屋門鎖上鐵鎖。
說不定她要是落在屋裡,出門時也忘了鎖上鐵鎖呢!
李蒜苗沉著臉急匆匆地朝著他們老兩口的屋子跑去,在還沒到門口時,她就發現了落在門口的鑰匙。
“哎呦!我的鑰匙還真落在這裡了!”李蒜苗咧著嘴就上前將鑰匙撿起來。
而在撿了鑰匙後,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鑰匙都離她身好幾個小時了,中間會不會有人撿了她的鑰匙進了他們老兩口的屋子偷拿了什麼東西。
想到這裡,李蒜苗忍不住將懷疑的視線投向了夏小滿住的屋子。
這幾個小時,平時是不會有人來他們家的,也就是說在這幾個小時裡,只有夏小滿一個人在家,也只有她能在此期間撿了她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