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花被罵走,哭哭啼啼的去廚房燒火添水做飯。
至於沒有糧食是假的,總不能真的一點都沒有,有些棒子麵,熬些粥,配鹹菜,還能湊合一頓。
“爺,奶,我回來了。”
王建國揹著一簍子豬草回來,腦門上都是汗,老太太眼皮子抬了抬,沒理他。
聽大兒子說,這個老二孫子尤其惡毒,底子都歪了,得好好敲打。
“回來就回來了,還用我跟你奶去迎接?人不大,面不小,你也不怕折了壽。”
老爺子嘴裡咬著糖,甜得很,老婆子剛塞給他的,他得好好品。
這裡果然跟鄉下不同,買東西都方便,除了貴,啥都好。
他想著多住幾天。
“爺,我沒那個意思,我就是……出門回來,打個招呼。”王建國擦一把汗,老實得很。
在他爺奶面前不敢炸刺,擦了汗,連忙又去喂後院圈著的三隻豬仔,這會兒看起來挑不出什麼錯。
王佔山往那邊瞥了眼:“老婆子,王建國這孫子,你看出什麼了嗎?”
“能看出什麼?是人是鬼先裝著唄,看看他到底能裝幾天。”閻王底下打磕睡,就算是點錯了名,也是爛自家鍋裡。
是人是鬼,多住幾天,就能摸個門兒清。
王佔山嗯了聲:“你說得對,那就多住幾天。”
院子裡,王耀祖跑著玩,吃完了一個糖,還想再吃,老太太沒給。
“什麼糖?你們還吃糖了,哪兒來的?”
王建國聽到就問,王金花攪了玉米碴子,從廚房冒頭,“二哥,咱奶給耀祖吃了糖,我想吃,咱奶不給……”
“為什麼不給?都是老王家的孫子,奶,你不能偏心的。”王建國也想吃。
他上山打豬草,累得要死,這會兒吃顆糖,也是應該的吧!
老太太撇他一眼:“頂著一張大餅臉,長得挺醜,想得挺美。糖也是你能吃的?你爸媽被人打得命都沒了,也沒見你問一聲,你家都被砸爛了,你也沒攔一下。縮頭烏龜你當了,馬後炮你也來了……咋的,打捆豬草回來就覺得是功臣了,你奶我還得給你夾道歡迎,再讓你過過當皇帝的癮?”
老太太罵人嘴皮子溜。
王建國愣了愣,臉色有幾分不好看:“爺奶,我跟爸媽的事,是他們不對在先……這事,你們別管。”
“這不能不管,你爸媽是我親兒子,我兒子受了委屈,我們當爹孃的不出頭,他們不是要委屈死?”王佔山開口,菸袋鍋子敲鞋邊,將菸灰磕下去,“來,你跟我進屋,我有話跟你說。”
王建國洗了手,沉著臉跟進去。
老太太坐著臺階,笑眯眯。
“太奶奶壞,太奶奶又臭又摳門,壞人。”
王耀祖跑過來,衝著老太太叫,老太太不笑了,眼皮耷拉下來,“耀祖,你過來,太奶奶給糖吃。”
“太奶奶,我要吃糖。”王耀祖跑過去,仰著小臉流著口水,老太太捏臉問,“剛剛的話,誰教的?”
“媽媽教的。”
王耀祖嗚嗚呀呀,臉捏歪了,說話費勁,“太奶奶……糖。”
“沒糖,吃屁吧!”
老太太手下用點力,王耀祖“哇”的一聲哭,老太太瞪他,“再哭,把你嘴巴縫起來。”
王耀祖:……
嗚嗚嗚,太奶奶好凶!
他不敢哭了,小手捂著嘴巴,看著好可憐。
“站好了!我問,你答。要是敢哄我……屁股給你打八瓣。”
老太太收拾破孩子,“你爸媽平時怎麼罵你奶的?”
“老不死的,臭老婆子,偏心眼……”
“哦!怎麼罵你爺的?”
“死老頭……”
老太太點點頭,很好!
好竹這是出了歹筍吧,老王家的長子長媳,居然是這種底色,骨子裡貪小便宜也就算了,還把老王家的下一代教成這模樣?
老太太也不氣,回頭看了眼老大住的房子,又瞅一眼王耀祖:“跟太奶說,你爸媽有沒有私房錢?說了,奶給糖吃,不說,糖就沒了。”
拿出一顆糖,在王耀祖眼前晃。
大白兔的包裝紙,看著就好香,王金花從廚房冒頭,搶答:“奶,他們有的。哥嫂兩人雙職工,一個在機械廠,一個在供銷社,肯定有私房錢,我都好幾次見他們吃雞蛋糕了,可香了……”
“沒問你,做你的飯去!”
嗖!
王金花把腦袋縮回去。
“太奶奶,有錢。媽媽說,她存錢,給我買好吃的,可是她也不買。”王耀祖告狀,媽媽騙人。
一顆糖送到他手邊,老太太摸摸頭:“乖,去玩吧!”
這小子長大了,也是個白眼狼。
不過,小樹還嫩,早點修理修理,還能掰直溜了,要是再往後,怕是就不行了。
老太太起身,拍拍屁股進了大孫子王衛東那屋,王金花一直在廚房門口偷看,這會兒也不知道為什麼,一顆心忽然“怦怦”跳得厲害。
她奶這是要幹啥?
鍋也不管了,王金花連忙貓過去偷看。
老太太進屋,那是直奔炕梢的大板櫃去的。
上面落著鎖,沒鑰匙,老太太拿下頭上的銀簪子,三兩下捅開鎖,裡面找出了兩本存摺。
王衛東那本存摺,上面存了1268.76,算算他的工資,兩年多了才存這點,有點少。
徐麗紅那本存了600多塊錢。
老太太一併收走,大孫子孝敬的,不要白不要。
櫃子裡除了存摺,還放著蛋糕,桃酥,白糖……都是當下的緊俏品,老太太沒客氣,一把全提走。
“奶,你這是……”
王金花看傻了眼,沒來得及跑,老太太扔給她一顆糖,“管住你的嘴!”
一顆糖,封口?
王金花接住,想也不想塞嘴裡。
真甜。
“老頭子,你們說完了沒有?”
老太太揚聲說著,屋子裡先是沒動靜,然後就是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老太太臉色一沉,手腳利索,風一樣踹門進屋,王佔山沉著臉,腳下摔著破碗,手裡捏著菸袋。
王建國頭被打破,梗著脖子不低頭,眼睛死死盯著王佔山,像是在盯仇人。
老太太看在眼中,倒抽一口涼氣:這玩意,跟狼一樣,真的記仇了。
順手一記脖柺子打過去,老太太嘴裡罵:“作死的狗東西,你想要幹什麼?屎殼郎打幡,你是真想給你爺孝走?”
一巴掌又扇過去,老太太把王建國罵出門,轉頭去問老頭子:“說了些啥,咋還摔碗了?”
再摔,吃飯的碗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