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要攔我?
靜水真人慢悠悠地搖了搖頭,“沒那麼閒。”
“你師父說你天生不凡,生而有神通,有時候,能看到一些未來發生的事。正好,我也略懂些命理,倒是可以和你聊一聊。”
蕭雲淨嘴角抽了抽,略感羞恥。
生而有神通,有時候能看到未來發生的事?!
師父這個說辭聽上去倒是高大上,但是她哪有那個本事啊?!
她就是個破看小說的 ,恰好十分倒黴地穿進書裡了而已,和靜水這種真才實學不同,她不懂命理,但略懂一點劇情。
是真的“略”懂,因為,這是是一本上百萬字的修仙鉅著,她囫圇吞棗讀完,能記得多少全憑運氣,還沾了點修仙之後腦子靈活的光,才不至於全部忘光。
但是,既然師父說她是這樣的,那她就是這樣,蕭雲淨臉不紅氣不喘地點頭。
“您老在程昱師弟身上看出來了什麼?”
蕭雲淨試探地問,她實在想知道,這些原書中人物的命運在這些懂觀氣算命之術的大佬們眼中究竟是什麼樣的。
“他啊,”小老頭神秘一笑,眼中帶著些許奇異的光。“我平生所見命格里最跌宕起伏的一位。”
額,這評價真的很中肯。
只要看過書的人都知道,這是個短命的娃子。
“前半生乃是順風順水大富大貴之命,後半生卻是壽元星受損,折戟沉沙,早夭之相。”
此時,天際一聲悶雷乍響,屋子燭火晃動,明滅的燈火映在靜水真人鎮定臉上,看不出任何被天道警告的惶恐。
很神奇,她從那張蒼老的臉上看出來了幾分修仙大能與天地相爭的氣定神閒。
不愧是和藍玉師叔齊名的修士啊。
不過,這麼大大咧咧的說出來真的好嗎?
蕭雲淨實在是好奇,所以她直接開口問道:“仙門中,最通命理之術的是菩提寺的那群和尚,和尚裡最懂這些的除去那些佛修大師,就是藍蓮佛子珈藍,我倒是見過他幾次,不過那小子妥妥的謎語人,說的最多的就是天機不可洩露。您倒是坦然,直接就這麼說出來了?”
“是那個有轉輪金瞳的那個小胖和尚?”靜水真人在記憶裡使勁扒拉了幾下才想起來佛子珈藍是哪位。
小胖和尚?她見到的珈藍可一直都是一個瘦和尚。不過有轉輪金瞳的話,應該的確是珈藍。
蕭雲淨朝靜水真人點了點頭,眼睛卻狡黠地轉了一圈,好像一不小心知道某人的小秘密了呢。
下次威脅他就有把柄了。
“蕭丫頭,你要知道佛門的命理之說與我道並不同。”靜水真人笑著搖了搖頭,“我道信命,卻也信改命之說。”
“若你今日沒有出現在我面前,我大概也不會妄言程昱的命數。但是你出現那一刻,我就知道,命運已經改變了。”
說著,靜水真人抓著鬍子笑起來,聲音坦蕩又肆意:“這世間的修士都害怕摻和進別人的因果,害怕逆天而行,可萬物生死有期,草木春生秋死,江河雲雨輪轉間自成平衡,修仙謀求長生本乃逆天之舉,又何談為因天道畏首畏尾?”
“求仙靠的是什麼?最開始可能是靈根和資質,但是爭到最後靠的往往不是這些東西,而是道心。一顆堅定不移,不為萬物所動的道心和一個能為之不斷鬥爭的人。”
“你且去求你的道,到最後,結果的善惡,你的生死,才由天道來評判。可祂是你人生的裁判,也只能是裁判。”
“這天下的一切都是變幻無常的,沒有什麼預定好的,更沒有什麼是固定不變的。”
“人,如此。命,亦是如此”
這道聲音與許多年前一道沉穩的女聲緩緩重。
那時,盛夏熾熱,在汗味瀰漫的教室, 唯有她聲音冷靜地重複著:“世界不是一成不變的事物的集合體,而是過程的集合體。”
兩道不同聲線、不同語速的話語如同一道驚雷闖入蕭雲淨腦海,她抬起眼,目光灼熱地看著靜水真人,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
“多謝真人指點。”
恰逢窗外,層雲散盡,天光乍現,微黃的夕陽透過窗欞,將窗格上山水的紋路投射在少年的白衣上。
蜜色的光芒將茶室一分為二,廊外一棵銀杏樹枝葉簌簌作響,晚風拂過,攜一枝金黃闖入內室,落於紫檀小茶几上。
少年站在金黃裡俯身行禮,溫和肅穆的師長坐在她的對面相對昏暗之地,微微抬手去扶,如同稚嫩新發的枝條藉助蒼老沉穩大樹伸向更遠的天際。
又標準得如同聖人在杏壇講學的畫卷,學子與落下的每一片杏葉皆是他學生,他望其新生,故而忘己身之衰老。
其間,少年敬重之意與老人教導之誼皆出自一片赤誠之心。
“嘭。”
一聲急躁的敲門聲響起,緊接著,是數道刻意放輕的敲門聲。
“師姐~”
程昱像一隻扒拉著門縫的小貓似的,小聲地叫喚著:“師姐,你出來一下。”
聲音一聲比一聲響,叫得房間裡的兩個人都沒有辦法忽視他。
蕭雲淨無奈地跟靜水真人告辭。
靜水真人現在對程昱這小子是眼不見心為靜,見蕭雲淨走出門,袖子一甩,迅速將門關上了。
蕭雲淨瞥了一眼身後迫不及待關上的門,又看了一眼站在旁邊一臉無知無覺傻狗模樣的小師弟,痛苦地扶額長嘆。
她現在強烈懷疑,這本破書非要讓她穿書就是看中她學前教育師範生的身份,讓她幫忙照顧孩子來了……
“師姐,師姐……”
“怎麼了?師弟。”出於職業素養,心累至極的蕭雲淨還是擠出一抹微笑,耐心地詢問道。
“這個給你~”傻乎乎的小師弟捧著一堆特意索羅來的秦陳特產,睜著清澈而愚蠢的眼睛,一股腦地放到她懷裡。
蕭雲淨看著程昱,長嘆了口氣,從特產堆裡抽出了一袋蜜餞,又將其他的東西放回他手中,她一邊惡狠狠地咬著果脯,一邊在心裡想著:這是CPU!針對老師的CPU!
可惡,又心軟了。
“師姐師姐~好吃嗎?”少年抱著特產,亦步亦趨地跟在蕭雲淨身後,如果他身後有尾巴的話,估計都要轉成旋螺槳了。
“……好吃。”少女麻木地嚥下甜的齁嗓子的蜜餞,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那你可不可以當一天師……”
少女懨懨的聲音搶先一步響起,打斷了少年喋喋不休的追問。
“師弟,明天你以負責人的身份帶領那幾個小孩去乘坐仙舟,到時候,我會以參加考核的小孩子的身份出現。”
“反正你也比我年紀大,不會有問題的。”
“還有,不許再問我能不能當一天師妹這種話!我比你拜師早,修為比你高。”
蕭雲淨似笑非笑地看著欲言又止的程昱,腰間長劍微動,“再問,比武場上見。”
“……哦”程昱有些失望地低下了頭。
兩人安靜地走了一會,程昱梅開二度,故伎重演:“那你能不能給我找一個師妹……”
蕭雲淨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沉聲道:“老六!”
腰間劍光一閃,銀色的長劍追著程昱“哐哐”敲他腦袋。
程昱對師妹的執著純粹是他看話本子看傻了。
雖然這件事與他們幾個師兄師姐脫不開關係,但是如果世界上有後悔藥的話,他們能把它買斷了,讓程昱這小子離崑崙遠遠的!
師父是個蛇經病,師弟師妹們簡直是捅了奇葩的窩,沒有最奇葩,只有更奇葩。
蕭雲淨現在非常後悔,早知道她死也不會打開那本破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