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行舟的眼睛越來越亮,他喚出命劍,自己踩上去,又把蕭雲淨一把扔了上去。
狂風夾著細雪使勁朝蕭雲淨臉上刮,她默默吐出不小心吹進嘴裡的雪,在心中暗罵:dd,又一個御劍不開靈氣罩的死劍修……
兩人在山頂的大殿前停了下來,薛行舟拎著蕭雲淨到鎮山玉石前,將她的手按了上去,玉石頓時光芒大作,沖天的白光甚至破開了山頂上終年不停的大雪。
啥玩意?
這鎮山石是個LED強光燈?
蕭雲淨皺著眉,不解地看著旁邊激動的雪魄劍仙。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你是先天無情道心圓滿,是千年難遇的修無情道的聖體。”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遇到一個道心圓滿之人!”
“哈哈哈,師父,你看見了嗎?這世間終於有人勝過你九成道心的資質了……”
薛行舟跪在雪地瘋狂大笑,迤邐的長髮落在雪地裡,密密麻麻地彷彿一張濃密的網,將薛行舟困於其間,不得解脫。
薛行舟笑著笑著,忽然哭了起來,大顆淚水落在雪地之上,水漬濡溼雪白,化作灰色的小坑,難看的像美人面上的一道疤。
蕭雲淨心頭突然湧上些許難言的酸澀。
九成道心?聽著有點耳熟。
她在腦海中扒拉了好半天,終於找出了原文中與此相關的一段描寫。
不過,不是在大師姐為數不多劇情裡,而是在她死後。
還好這些事屬於前半部,她看的還比較仔細,沒有能跳過就跳。
大師姐身死道消的消息傳回宗門,女主顧凝去看望閉門不出的師父,卻在門外從掌門師伯的口中知道了一段往事。
原來,當年師祖是在清醒的時候自願被師父殺死的,他留給師父的最後一句話卻是:愧吾之道心九歸破一,終難成大道。
此後,這句話就成了師父的魔咒,直到資質更好的大師姐的出現。
顧凝並不知道大師姐的資質有多好,只知道,師伯說師姐是師父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那天的風雪很大,大到顧凝看不清眼前的路。
但是,那天之後的某一個晴天,師父突然出山滅了錢家,然後與一直覬覦她靈根的廣林子錢成志同歸於盡,替她掃清了最後的障礙。
師父身死道消,靈力反哺修真界,所以,他什麼都沒有留下。
顧凝只能跪在他的寢殿外,給他磕了三個響頭。
可,一直被風雪覆蓋的無情劍山是那麼的靜,靜到顧凝只要閉上眼睛就會想起同歸於盡的師父、殉道的師姐,慘死的師弟……
她流乾了此生所有的眼淚,拒絕了所有師伯師叔的幫助,固執地守著空了的無情劍山。
顧凝固執地認為,只要她在一天,崑崙無情道一脈就永遠不會消失。
當時,讀者和還年少的顧凝一起期待著,期待著無情劍山再次在修真界一鳴驚人,萬人來拜,求學之人可以從山頂排到山尾,卻沒想到,仲永無傷,但宿命難解,一心求無情之人,終被情傷。
蕭雲淨看著面前鼎鼎大名的雪魄劍仙像個搞電詐的騙子一樣,熱切地說著拜入無情道的好處,心中不為所動,只是笑著讓他耍一套無情道的劍法給她看。
讓一個修真大佬給她耍劍這樣無理的要求,薛行舟竟然真的沒有拒絕。
紛飛的大雪,在白衣青年拔劍那一刻停駐,一股純然凜冽的劍意剎那間橫掃整座山,蕭雲淨耳邊倏然傳來無數劍意轟鳴之聲,她能感覺到是埋藏在雪山之下的無數無情道斷劍在為他而興奮。
薛行舟腳步輕移,身隨劍動,瀟灑流利地如同一隻姿態輕盈的白鶴,飛鴻展翅的瞬間,是如潑墨山水一般恣意的風流,可他手中雪白的劍鋒卻如同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霸道的劍氣只是輕輕拂過垂柳的枝條,卻瞬間將其化為齏粉。
他的招數明明快的像一道道殘影,連風雪都無法染指他的衣角,可在蕭雲淨眼中卻像是電影中刻意放慢的鏡頭,一招一式都清晰而緩慢地出現在她腦海中。
對劍修而言,見到完美的劍術比中上千萬的彩票更能激起他們心中的熱血,也更容易讓他們生出一較高下之心。哪怕是年紀很小的劍修也一樣。
勇敢、莽撞、熱血、狂妄、傲慢這些標籤既是眾人皆知的缺點,又是劍修們刻在骨子裡的信條,在他們世界裡,唯有強者才配讓自己拔劍。
蕭雲淨從樹上折下一截柳枝,跟著薛行舟的動作一筆一劃地學,剛開始薛行舟還刻意放慢動作去等她,可注意到她流暢的身法之時,便不再小看她,恢復到原本的速度,甚至還會加快速度。
最初的時候,蕭雲淨的注意力還集中在薛行舟身上,可是後來,她就完全沉溺在自己的劍術之中,連薛行舟停下來了都不知道。
她只覺得空氣中的每一縷風,山中的每一聲鳥叫,乃至一片雪花輕輕落地的瞬間都能無比清晰地感知到。
靈氣在身體中運轉的每一個周天,都像是日月星辰的晨昏更替,就好像坐在椅子上,身體隨著地球的自轉而轉動,世界在眼前徐徐而過,八萬裡日行不過彈指一揮間。
“咔嚓……”
身體裡傳來什麼東西破碎了的聲音,無數的靈力爭先恐後地湧入她的身體,形成的靈力旋渦撐開她的衣衫,蕭雲淨猛地睜開眼睛,狂風吹亂的留海下,是一雙明亮如春光的眼睛,她欣喜若狂地勾起唇角,臉上的笑容燦爛而耀眼。
“我找到適合我的道了!”
“我天生就該修無情道!”
她手中的柳條朝前輕輕一劈,恐怖的靈力波衝向雪地,在雪白的山頂上留下了一道深邃醜陋的裂縫。
蕭雲淨看著手中的柳枝,驚喜地睜大了眼睛。
薛行舟看著被靈氣包裹著的小孩,自嘲般地輕嘆一聲,又與有榮焉的微微一笑。
後生可畏啊。
但是這個可怕的後生會成為自己的弟子。
薛行舟看著眼前有些茫然無措的小孩,笑著提醒道:“不如查看自己一下自己的修為?”
蕭雲淨聽話地點了點頭,小心地往手腕中注入了一縷靈氣,感受到體內如山嶽般厚重的靈力回應,瞬間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的薛行舟,“練氣九層?!”
上山前,她不才煉氣四層嗎?
薛行舟卻看著她,笑著點了點頭。
“恭喜你,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煉氣九層修士。”
“有史以來”和“最年輕”這兩個詞放在一起,對文科生的殺傷力猶如在嘉佑二年的千年第一榜中奪得魁首。
舉目滿天繁星璀璨,世間的天才猶如此天,可天才不過是來見我的門檻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