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話將白輕霧的糾結也擺在了檯面上。
眼前的男人傷得很重,如果放他一個人在此地,凶多吉少,如果帶著他,又是一個大麻煩。
況且,她自己受了傷還帶著兩個幼童,自顧不暇,再多一個重傷患者,只怕去楚地的路更加艱難。
她沉默了。
“孃親也不知道。”
容寶和雪寶見地上的人一動不動,害怕的追問紅梅:“梅姨,他會死嗎?”
紅梅拿起軟布給兩寶抹了一把臉,回道:“應該不會吧。”
兩寶追問了好幾個問題又吃了早飯就去撿燒了一半的柴頭在地上畫畫。
白輕霧也拿著一個燒黑的木頭,在地上寫出幾個字“天、地、人”,讓雪寶來認。
雪寶昂起小腦袋,驕傲地說:“孃親,這幾個字我早就會認了,太簡單。”
“妹妹總是很驕傲,她會的字還沒我多呢。”
容寶擋在雪寶前面,叉腰跟白輕霧說。
“這三個字念‘天、地、人’。”
容寶搶答。
“我知道,我知道,誰讓你先說的?”
雪寶生氣的推容寶。
容寶也不示弱,也推了妹妹一把。
兩人你來我往,就打起來。
白輕霧假意生氣,拉開兩個孩子,訓斥道:“怎麼能打架呢?”
“孃親有沒有教過你們,要謙虛謹慎,不驕不躁?”
兩寶低頭不語。
她繼續嚴厲地說:“姐妹之間要團結友愛,互幫互助!切忌一言不合就打架!知道嗎?”
容寶和雪寶互看一眼,眼中含著水霧,輕輕點頭。
兩人委屈的模樣,讓紅梅看了心疼。
她一把將兩個孩子抱在懷中,輕聲哄道:“梅姨用野狼皮給你做馬甲穿,好不好?”
兩寶瞬間來了興趣,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期待。
紅梅拿來了一應工具,白輕霧則從【乾坤布袋】中找出針線布料等物,主僕兩人開始圍著爐火堆做衣服,兩寶則滿眼新奇的觀看,時不時問問這問問那。
紅梅負責清理毛皮上多餘的脂肪,又用煙燻法將毛皮鞣製處理,白輕霧則用剪刀進得裁剪,最後戴上頂針細細縫合……
野狼皮毛有限,只夠做一件馬甲,所以她按容寶的身量做,容寶比比雪寶高半個頭,平時兩個孩子可以換著穿。
衣服做好,容寶和雪寶爭搶著要先穿,就圍著火堆追逐起來。
一不小心,踩了地上男人一腳。
“嗯啊——”
男人發出一聲悶哼,嚇得兩個孩子亂跳。
紅梅一邊烤肉和饅頭一邊問:“小姐,這個人怎麼辦?咱們今天還趕路嗎?”
白輕霧思考良久才說:“時間緊迫,吃了午餐,咱們就趕路吧。他傷得太重,我們若不管他,他只有死路一條,若是管了……”
她的話沒的說完,紅梅也猜到了七八分。
她們的馬車實在容不下這麼多人,若帶著地上的男人,小姐就得騰位置,讓他躺馬車裡。
小姐也傷得不輕,若是一直坐在外面,受寒風侵襲,只怕病得更嚴重。
更何況,這個人是好是壞,她們心裡也沒底。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小姐的顧慮她都懂。
主僕二人沉默著不說話,各自忙著手裡的活。
紅梅那邊做好了午餐,白輕霧也利用做馬甲剩餘的邊角料做了一個狼皮帽。
雪寶跑過來,一把搶過她手中的帽子就往自己頭上戴:“孃親,這個帽子好漂亮,是給雪寶的嗎?”
“咦,怎麼這麼大?都把我眼睛蓋住了,呵呵呵……”
容寶也拿過來試了試,還是大太多。
白輕霧柔聲說:“容寶雪寶乖,你們有了一件新馬甲了,這個帽子是給那個生病的叔叔做的,你看,他頭髮都沒有,肯定很冷,對吧?”
“啊!原來孃親不是給我們做的!”
兩寶嘟嘴不開心。
白輕霧拿出狼尾巴遞給雪寶。
尾巴根部用紅繩編了一個蝴蝶結,十分精緻。
雪寶看了眼前一亮,雖然喜歡,但還是故意嘟嘴表示不滿。
白輕霧颳了下雪寶的鼻子,哄道:“孃親給你們吃桂花糕,好不好?”
“好啊好啊!”
她哄好了兩寶,又走到男人面前,輕聲問:“吃午餐了,你能不能起來吃?”
男人輕輕睜開眼,臉色紅潤不少,眼神也帶了些神采。
他輕輕搖頭,眸光中裡帶著歉意。
“你還是起不來?”
“算了,等會我再給你喂點肉糜。”
“這個帽子你戴著,防寒。”
說罷,白輕霧用一隻手輕輕托住他的後腦勺,把帽子戴在他頭上,大小正合適。
男人雖然渾身疼痛,觸覺依然麻木,但在白輕霧指尖觸碰到他頭皮那一刻,他還是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酥麻。
狼皮帽戴在頭上,就像頭頂有個小太陽在向他傳遞著光和熱,瞬間覺得暖和很多。
他的眼角又溼潤了。
他也是錚錚鐵骨的男人,就算被仇人殘忍折磨的時候,他也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可是,此刻,他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陌生人的雪中送炭遠比身邊人計算得失的錦上添花珍貴許多。
主僕四人吃完午餐,又給馬兒喂足了糧草,收拾妥當,準備趕路。
容寶和雪寶已經自己爬上了馬車,白輕霧和紅梅站在男人身邊,思考怎麼將人弄上馬車。
最後,她們決定把墊被當成木板,直接抬起走,不過費了很大力才將人抬上馬車。
還好紅梅力氣大,一個人頂兩個大男人,不然還真沒法把人弄上車。
兩個孩子與蜷縮在馬車裡的男人一起坐著,白輕霧和紅梅則坐在馬車前端駕車。
雪太深,馬車行進的速度比前兩日更慢了。
一路平安無事,直至到達安陽縣。
到了縣城門口,守城侍衛攔住她們去路,說現在流民太多,沒有路引一律不得進城。
白輕霧下了馬車,把其中一名侍衛請到不顯眼處,低眉順眼地說好話:“官爺,我們不是流民,是平城良民,家兄前些日子出城做生意,遇上了山匪,受了重傷,我們前來接應,這會趕去平城路途太遠,怕耽誤病情,只得趕到附近的安陽縣尋找郎中。”
她一邊說,一邊從袖中摸出一錠白花花的銀錠子,看樣子足足有二十兩。
守城的侍衛看見銀錠子,眼神閃了閃,假裝不在意。
白輕霧心下了然,將銀錠子悄悄塞在侍衛手中,語氣懇切:“還請官爺行個方便,讓奴家帶兄長去城中求醫,不過一日時間,就要趕回家中的,家中老母還在翹盼歸期。”
她言辭懇切,神態自然。
侍衛也沒多說,撩布簾往裡面瞧了一眼。
果然看見車裡躺著一個性命垂危的男子,還有兩個睜著無辜大眼睛看著他的幼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