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輕霧摸了摸雪寶柔軟的頭髮,以示安慰。
她從馬車夾層裡拿出一袋白米麵,又摸出一個小鐵鍋和一隻水囊,架在車裡的炭火上燒水,待水燒開後就將白米麵倒了些下去,用調羹攪拌均勻,放涼後送到那婦人面前:“給孩子喂點流食吧。”
那婦人感激得立刻要跪下,男孩也一起要跪。
白輕霧拉住兩人小聲道:“你們不要聲張,白米麵自己拿好,不要被人搶去了,孩子的口糧全靠它了。”
又把小鐵鍋和調羹都送給了他們。
“多謝夫人。”
婦人的淚珠不要錢似的往下滾。
餵飽了小嬰兒,白輕霧又問她:“前面的流民都是你們一個村的?”
“大部分是,也有鄰村的,也有邊走邊加入隊伍的。”
“他們也是受了旱災去逃荒的嗎?”
“是的。也有些村莊被土匪掃蕩了,強壯的男丁被抓走,婦女和孩子被當作口糧,只剩下老人。他們沒有生存能力,只得跟著其它村的隊伍一起逃荒,人多安全些。”
白輕霧點頭。
確實,人多安全,但是人太多目標太大,過於顯眼,也會成為土匪的目標。
思及此,她坐直身體對眼前婦人說:“到了前邊的龍石鎮,我們要往楚州方向走,你依舊要趕赴鄞州還是跟我們去楚州?”
婦人看了一眼小男孩,語氣肯定:“我自是要去鄞州跟他阿爹匯合。”
白輕霧本想勸她一起去楚州,因為她知道,若是皇帝帶著百官遷移到鄞州,那北蠻人肯定也是順著那條路打過去,路途只怕十分兇險。
但是,她看到婦人十分堅定的眼神,她也不好勸,只得提醒道:“此去艱險,你獨自帶著兩個孩子,若無男丁保護,怕是要吃苦的。”
婦人含淚感激:“我一介婦人,在這荒年和亂世不一定能平安帶大孩子,若是有了他們阿爹庇佑,至少有更多活下來的機會,所以,我只得賭一賭。”
她的眼神充滿對未來的希望與堅毅。
白輕霧抿嘴點頭,表示贊同。
為了不讓婦人和孩子脫離大部隊,白輕霧的馬車也只得放緩速度跟隨著隊伍前進,暫且到龍石鎮再分路。
行至中午,大部隊找了個小河灘歇腳。
家家戶戶架起了鐵鍋,在河面鑿冰取水。
也有能幹的獵人,在冰面鑿個透氣孔,又用口糧作誘餌,往河裡下鉤子。
不一會,就釣上來幾條大肥魚。
村民看紅了眼,一窩蜂圍過去,開始在冰上砸開更大的口子,抓魚。
有人抓到,也有忙活半天一無所獲。
離白輕霧出了平城後就十分警惕,遠遠聽見有村民罵人,就豎起了耳朵聽個真切。
“他孃的,好位置都被張五一家佔完了,他抓到這麼多也不想到分咱們家一條,呸,老子遲早要弄死他們!”
那婦人顯然也聽見了,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身體。
白輕霧好奇地問她:“那個絡腮鬍子,是你們村的?”
婦人輕輕點頭:“是咱們村的村霸張鬍子,他老孃平日在村裡耀武揚威。只因命好生了五個兒子,個個長得牛高馬大,所以誰都敢欺負。可惜她有四個被朝廷抓了壯丁,如今只剩下最小的張鬍子。”
白輕霧“哦”了一聲,不置可否,開始認真燒火煮粥。
容寶和雪寶則圍坐在火堆邊,對婦人懷中的嬰兒擠眉弄眼的逗趣,那小嬰兒只半睜著眼眉,毫無聚焦的看著兩寶,也不妨礙她們開心地“咯咯咯”笑起來。
白輕霧見小嬰兒脖頸處掛著一個銀鎖,樣式新奇,隨口問了一句:“這個鎖挺別緻。”
那婦笑道:“未出生前,她阿爹留下的,刻了『張平』二字,祈禱一世平安之意。”
白輕霧點點頭。
在安陽城裡,白輕霧囤了不少豬肉,羊肉,牛肉在布袋空間,但是此地村民太多,如果她們吃得太好,定然引來風波,所以,她只一個人去了馬車裡,拿出乾白菜和一些白米,準煮一鍋白米飯,再炒個辣椒白菜,給眼前這個身體殘弱的婦人和瘦骨嶙峋的男孩補充點體力。
紅梅剛把熱騰騰的飯菜端給那婦人,三人就聽到前面的人群一下子喧譁起來。
你一句我一句,爭吵聲音越來越大。
有人摔鍋子,有人搶魚肉,還有小孩子嚇得哇哇大哭,場面一度混亂。
張家村的村長坐不住了,對著人群大喊:“都給我住手!快住手!”
只是他喊破喉嚨也沒人停下動作。
又糾纏了好半會,突然,人群中有人驚呼:“殺人啦,殺人啦!”
白輕霧本不想多管閒事,但是自從她當了娘,就不忍聽見婦人和孩子的哭聲。
她囑咐紅梅看好孩子,自己抬腳上前撥開人群。
只見村民圍成一個圈,圈中間躺著箇中年漢子。
他的額頭和臉上煳滿鮮血,身旁的婦人和孩子則哭天喊地的呼喊。
“大牛啊!你快醒醒啊!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和小牛可怎麼活呀!嗚嗚……”
“阿爹,阿爹,你怎麼了?你快醒過來!”
將張大牛打倒在地的,正是剛才婦人口中所說的村霸——張鬍子。
此時,他正朝地上躺著的張大牛啐了一口唾沫:“呸,晦氣玩意,敢跟你爺爺動手,打不死你我就不叫張鬍子!”
大牛媳婦跪在冰冷的雪地上,眼睛哭得紅腫。
她咬著牙憤恨地指著張鬍子罵:“張鬍子,你欺人太甚,大青魚是我家大牛赤腳從冰水裡抓來的,你竟敢直接來搶,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嗚嗚……”
“鄉親們呀,求你們幫我評評理吧,我家大牛平日最是心善,不知道幫村裡多少忙,求你們為他說句公道吧,嗚嗚……”
大牛媳婦一邊哭,一邊向圍觀的村民求助。
可是,哪裡有一個人敢替她說話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覺往身後退了半尺。
張鬍子哈哈大笑一聲,更加猖狂。
“呸!王法?老子就是王法!你男人死了就死了,哭啥子?咱們村裡又不缺男人,還能讓你寂寞?哈哈哈哈……”
張鬍子說完,緊緊攥著兩條大青魚,大搖大擺的就要走。
大牛媳婦見到平日與她家大牛要好的族親,在張鬍子面前也不敢吱聲,其他人更是一副著急劃清關係的嘴臉,對亂世中的人情失望透頂。
她把心一橫,人活一世,不過生死二字。
大牛已死,她還有何顧慮?
她腦中不斷有人為她搖旗吶喊:“殺了張鬍子為大牛報仇!殺死張鬍子!殺了他!”
她將眼淚收進眼眶,拔下頭上的木簪子就往張鬍子後脖子狠狠刺去。
口裡呼喊:“快給大牛償命吧!”
大牛媳婦人矮,木簪沒插到張鬍子頸部,只插到他右肩,又有厚厚的棉衣阻擋,根本沒傷到要害。
張鬍子被刺痛,轉身惡狠狠的瞪著大牛媳婦大罵:“好你個騷*婆娘,敢刺殺老子?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他轉身抬腳就往大牛媳婦腰上踹,一腳把人踹出幾米遠。
“阿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