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綿綿剛跨過朱漆門檻,裙襬還沾著菊花宴上的冷香,冷不防地被撲通跪地的湘妃色身影驚得倒退半步。
定睛一看,三夫人錢氏攥著皺巴巴的帕子,幾縷亂髮還垂在耳邊,顯然在此等很久。
“大姑娘。”錢氏帶著哭腔的聲音在風中打著顫,“求您救救清歡。”
夏綿綿忙伸手去扶,指尖觸到對方冰涼的手腕,“三嬸快起來,出了何事,清歡怎麼了?”
錢氏一雙哭紅的眼睛,不停地掉著眼淚,“三姑娘的臉傷著,非說和清歡有關,二夫人就把清歡罰去祠堂跪著。”
“連我這個母親都不讓去看望,也不讓人送東西進去。祠堂那麼陰冷,跪一夜怕是要傷著了。”
夏綿綿立馬明白怎麼回事,還真是惡人先告狀。
專挑軟柿子捏!
說起來此事也是夏清歡替她辯解引起的,這人她要護著。
“走,去祠堂。”
夏綿綿剛走到祠堂,四五個婆子攔在門口。
“滾開。”
婆子們面面相覷卻沒動半步,她們都是二夫人的人,自然以二夫人為尊。
“月見,動手。”
夏綿綿看這架勢,多說無益,直接動手開打。
片刻之後,婆子們痛的滿地打滾。
夏清歡被夏綿綿從祠堂帶走的事,很快便傳到宋氏那裡。
怒火沖天的宋氏帶著人就想往東院衝,卻被夏二爺攔住。
女兒的傷已成事實,鬧一場也於事無補。
不如賣東院一個面子。
一連三日,夏綿綿在碧梧軒內既沒有等到宋氏,也沒有等到夏清如。
她三妹妹不是揚言要母親為她做主嗎?
這西院安靜的有點詭異。
第四日,初晨的太陽剛灑進碧梧軒,宋氏就差人請了四五趟。
夏綿綿踏進花廳先看到規規矩矩坐在末尾的錢氏。
而坐在下首的宋氏主動迎了上來,請她坐在上首,態度熱烈的猶如夏日的驕陽。
像換了個人似的。
“二嬸今日請我過來……”她故意拖長尾音,瞧著宋氏,“ 所為何事?”
宋氏柔和一笑,“綿綿啊,你回府也有些時日,大房的商鋪田莊是不是該要回來自己打理,哪有自家產業一直讓外人打理的道理。”
夏綿綿心中驚訝,她以為宋氏一大早催命似的請她過來是為了她女兒的傷呢。
沒想到是圖她家產業。
也是,女兒的傷已木已成舟,不如從她這謀些利益。
怪不得那晚她讓人把夏清歡搶回去,二房不哭不鬧,風平浪靜的很。
二房三房的基本情況,令貴妃都讓閒書給她整理了一份。
她這個二嬸不善經營,手上的產業沒有幾家盈利的,最近更是有些入不敷出,開始偷偷賣三房的產業。
看來情況很不樂觀,她才回來幾天,就把主意打她身上了。
夏綿綿秀眉微微上挑,淡淡開口,“產業自是沒有讓外人打理的道理。”
宋氏心中一喜,這丫頭竟也有拿回產業的想法,只要拿回來,到手還不是早晚的事。
抿了一口茶的夏綿綿直接給宋氏潑了一盆冷水。
只見她眨巴著大大的杏眼說道,“我姨母又不是外人。”
宋氏嘴角剛掛起的笑僵在臉上,壓著心中的火氣,耐心引導,“廣平侯夫人畢竟姓蘇,夏家的產業自是由夏家人打理才是。”
“我又不懂這些,要回來怎麼打理呢?”夏綿綿眉頭隆起,很是發愁的樣子。
宋氏的心又被提了起來,臉色也好看很多,“綿綿,你如此聰慧,肯定一學就會,我和你三嬸都可以協助你。”
不懂好呀,要回來後,還不得她出面。
“三房產業好像也在二嬸手中吧。”夏綿綿道,“二嬸的意思,想替國公府打理產業。”
“二嬸只是想幫你,若是你覺得打理很吃力,交給我打理也不是不行。”宋氏嘴上謙讓,心裡樂開了花。
幫她?
就差把想要兩個字寫臉上了。
“我怎麼聽說二嬸手上的產業十有九虧,交給二嬸打理,那要是虧了,我怎麼跟父親交代。”
宋氏臉皮一抽,帕子絞成了麻花,“那是兩碼事!夏家產業自然該……”
“該由最能生錢的人管著。”夏綿綿接口,“這產業還是得由姨母打理,姨母經手的產業就沒有虧的。”
宋氏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她手上的產業哪裡能跟廣平侯府的比,那地理位置都差人家一大截。
“綿綿……”
“二嬸。”夏綿綿直接打斷宋氏,“祖父在世時就已經將各房產業分好,二嬸一直霸著三房的產業不給,這要是傳出去,兩個妹妹的姻緣恐要不順。”
錢氏的眼睛倏地一下亮了,大姑娘這是……替他們要產業。
宋氏心中的怒火再也壓不住,啪一下拍在案几上,“夏綿綿,你放肆!”
“三房的產業,你祖母在世時就是交由我打理的,他們是庶出,本就依附嫡脈生活,理應供養嫡系!”
“二嬸好大的威風!”夏綿綿臉上的笑意驟冷,“不知御史臺聽到二嬸的這些歪理,彈劾二叔的奏摺會不會堆滿御案?”
“我倒是沒聽說盛京高門大戶裡有以嫡出身份強要庶出產業的,這難道是你們宋家獨有的規矩?難怪宋家的女兒都這麼難嫁呢?”
“你傷我的女兒,我還沒跟你算賬,竟還編排我宋家,我今日便替大哥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目無尊長的死丫頭。”
“啊——”衝過來要打夏綿綿的宋氏反被推倒在地,氣的渾身顫抖。
夏綿綿實在不想在跟宋氏在糾纏下去,打了個哈欠,起身走到她跟前。
“出來這麼久,我得回去補個覺,二嬸,限你三日將三房的產業還回去,妹妹們也到了議親的年紀,傳出點什麼可不大好。”
宋氏氣的血紅的眼眸,怒瞪著夏綿綿,“威脅長輩,這就是你在宮裡學的規矩嗎,難怪被從宮裡趕出來,在家耍什麼威風!”
“國公府是我家,我想怎麼耍就怎麼耍。”夏綿綿停在門口,回身說道,“二嬸要是覺得在國公府借住的不舒服,隨時可搬回老宅。”
“你……我的頭……”
夏綿綿跨出院門時,依稀聽到宋氏的哀嚎裹挾而來,“哎吆我的頭——好疼!”